後山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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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永達
這幾天﹐兒子班上的工作很忙。剛纔又打來電話﹐說他有事﹐下班要晚﹐他的女兒
只好由我代接了。
我的孫女今年剛上學﹐每天早9點上課﹐晚上5、6點鐘等家長下順便接她回家。學
校離家不太遠﹐隔座小山﹐步行半個多小時﹐若是開車走大路﹐那就遠了。因為這山
座落在家的後面﹐所以大家習慣地稱之為“後山”﹐從來也不問其原名叫什麼。說是
山﹐也就海拔200多米(澳洲最高峰為2000多米)﹐不過是個小山坡。
我做好了走山路的準備。大約是午後5點多鐘﹐我推著一輛兒童車﹐帶上剛烙好的
蔥花香油餅﹐兩個香蕉和飲料﹐出得家門﹐直奔後山。這條山路我曾走過一次﹐需要
爬一個陡坡﹐然後就是環山的一條柏油路﹐是為管理山林的工作人員修的。這條山間
小路﹐平日裡﹐很少有人來往﹐很清幽﹐很寧靜。當我上了山坡沿著這條路走了沒多
遠﹐一群落在樹下面一塊巨石上的烏鴉﹐呱呱地叫了起來﹐呼拉拉地飛上了樹梢。.
我是從來不相信迷信的﹐但這口聲悽厲的咶噪—使我頓覺驚奇。傳說喜鵲迎喜﹐烏
鴉群飛乃不祥之兆。怎麼﹐今天不見喜鵲﹐卻有群鴉亂飛﹐莫非要有麻煩事出現﹗﹖
我推著車又走了大約50多米﹐眼前是黑壓壓一片桉樹林﹐中間隱約可見有一些紅葉
斑斕的楓樹﹐在秋天的夕陽輝映下發著燦爛的光芒。路邊雜草叢生﹐怪石嶙峋。時
值秋日﹐這山間裡的空氣是那麼的清新﹐週圍是那樣的寂靜。沒有人行﹐沒有鳥鳴﹐
更沒汽車的喧囂。
正在這時﹐突然﹐從草叢中噌噌地跳出來兩隻兔耳、鼠腮、鹿腳的尷尬鹿(Kangaroo)﹐
說時遲那時快﹐好大的兩個袋鼠站在我的前面﹐擋住我的去路。我一楞﹐當即把車
停住。面對這兩個不速之客﹐我想起在動物園裡﹐我們曾經和睦相處﹐我多次拿食
物喂牠們﹐和牠們照像。我尋思﹐這小山坡不是景陽崗﹐牠們也絕不是那吊睛白鼻
的“大蟲”。我雖然一時感到驚恐﹐意想不到﹐但絲毫沒有感到牠們的敵意﹐更沒
介意會把我當做牠們的“晚餐”。謝天謝地﹐幸虧遇到的不是劫匪﹐否則…
牠們來到車前用鼻子嗅著那幾張油餅﹐像似貪吃的孩子﹐用舌頭連連舔著那個布袋。
噢﹐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幾張餅的香味﹐惹來了麻煩。我對牠們解釋說﹕
“這是給我孫女準備的晚餐﹐你們不能吃”﹐並連連擺手示意﹐讓牠們走開。這種
對牛彈琴式的講話﹐對牠們是不起作用的。這兩個傢伙不但沒走﹐噌噌地從草叢中又
躥出兩隻來。這四隻袋鼠一前一後﹐一左一右﹐把我團團圍住。雙方對峙片刻﹐我看
牠們並無傷人之意﹐我也沒有一連喝十八碗之舉。感覺理智清醒﹐頭腦冷靜。我立即
採取靈活舉措﹐以打破僵局。馬上把布袋解開﹐取出四張噴香的蔥油大餅﹐一個一個
分給了牠們。使之心滿意足地揚長而去。我的靈活措施和牠們的適可而止﹐迅速化解
了這場小小的危機。
痛定思痛﹐我一邊推著小車往山下去﹐一邊回想剛纔那戲劇性的一幕﹐暗自責備這
幾隻袋鼠的野蠻﹐魯莽的搶掠行為﹔但也後悔自己不該烙這幾張餅。餅若不那麼香﹐
也可能就不會招來這場麻煩。想當年﹐如果好漢武松上景陽崗時﹐把醬牛肉和大餅
多帶幾斤﹐那餓虎來了﹐立即甩將出去﹐也許不會釀成人虎大戰…一連串問號﹐一個
接一個的胡思亂想﹐掠過我的腦海。
當我來到了學校﹐看到孫女時﹐我心有不平地對她述說了剛纔在後山上遭遇的一幕。
她對我說﹕
“Kangaroo是我的朋友。牠們來要食物﹐我們應該把食品給牠們吃。”我說﹕
“牠們不是要﹐而是搶劫。”她說﹕
“那也許是牠們餓壞了﹐我們應該幫助。”
這些天真善良的話語很可愛﹐很感人。但是她哪裡會知道﹐馬也是人類的朋友﹐為
人類作出許多貢獻﹐可在群馬之中也有個別“害群之馬”。同樣﹐在群鼠當中也有
“害群之鼠”。這一整體與部份﹐一般與特殊的關係﹐這些天真的孩子們一時怎麼
會懂得呢。
如今這件意外的事已經過去半年多了。可是每當我回憶起那天在山上發生的一切﹐
心裡還是感覺沮喪、厭惡﹐甚至覺得給孩子吃的東西﹐竟然被一群動物掠走﹐自己
太“窩囊”。但是﹐不知為什麼﹐總沒有在報紙、電視上看到在光天化日之下﹐搶劫、
爆炸、暗殺…從而產生的那種震驚、憤怒和強烈的譴責。至于我們的老鄰居、老朋
友—澳洲袋鼠﹐牠們的溫順善良的眼睛﹐矯健敏捷的跳躍﹐憨厚執拗的性格﹐卻永遠
留在我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