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碰上的澳洲土著   ¤ 陈向阳


迷惘的群体

    第一次见到土著人是在悉尼。我刚从中国来,什么都新鲜,正兴致勃勃的走在一个 小公园里,路边的长椅上突然坐起一个人来,黑人,可又不像黑非洲的那么黑。他 把手一伸:‘给我一块钱!’我吓了一跳,心一下就提起来了。出国前听说过,在 美国身上总要装上20块钱,碰上劫道的就赶紧掏,不然对方一生气就能给你一刀。 澳洲劫道的只要一块钱还够便宜的,刚要掏突然想起身上一个零钱都没有,倒有300澳 元,都是50块一张的,那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这可不能给他。我赶紧估量形势, 细看这位黑人毫无凶色,手里也没刀子,他刚才显然正在长椅上睡觉。我现在要拔 腿一跑他不一定能追的上我,可就为一块钱还值得逃跑?正在我思索着不知如何是 好,这位黑人却不耐烦了,手一收又躺下了。没我的事了,赶紧开步走。回到住所 跟早来的同胞一打听,这就是澳洲土著人,性情比较温和,很少武力抢劫。

    后来就知道得多了。200多年前欧洲人刚来的时候,澳洲还是土著人的天下。可白人 移民要占地养牛羊,而土著人却要保卫领土,于是发生了惨烈的冲突。一边是手执 步枪的白人,一边是只有木头标枪的土著,还能是什么结果呢?澳洲政府倒是从没 打算消灭土著人,只想改造他们。200多年过去了,土著人被改造了,穿上了白人的 衣服,说着白人的语言,吃的也基本是白人吃的食物,还爱喝白人也爱喝的酒。这 算是成功吗?连许多白人都说不是,说更像一场无法避免的悲剧。

    不久我就前往澳洲中部的一个盐湖去作我的研究课题。在半路的小镇,一个小商店 的外边,一排土著人靠墙坐在地上,互相传着一大瓶可乐,你一口他一口。我们买 完东西,加完汽油,吃完午饭,那一排土著人还坐在那里。同行的我的副导师说反 正他们也没工作,无事可干。那他们靠什么生活呢?靠政府的救济金。这笔钱能维 持还算可以的生活,但许多土著人每次救济金一到手先去喝酒,再去赌老虎机,结 果只能是一贫如洗。有的地方政府乾脆禁止土著人进酒吧和一切有老虎机的地方, 禁止卖酒给土著人。这也许是好心,可又成了种族歧视。副导师接着说,土著人健 康状况最差,失业率最高。政府帮助他们就业,可许多土著人不喜欢工作。他们工 作起来也干得挺好,可突然就能不辞而别,再也找不着人了,他们把合同看得如同 废纸。这也怪不得土著,人家本来健康快活的生活着,是白人毁掉了人家原来的生 活。

彼得和阿扎

    我要去的那个盐湖就在土著人的领地里。在澳洲的内陆有不少土著人保留地,外人 若想进入必须得到土著人批准。我的导师早就提出了申请,人家同意了,条件是交 钱,不是买门票,是给向导发工资。这是老规矩了,过去白人前来考察探险都要雇 土著人带路,都要给钱。如今的白人有了地图、卫星照片、无线电、越野汽车,就 不想用向导了,不想掏钱了。这可不行,凡要进入土著人的领地还得按老规矩办。 于是我们专程到土著人的部落去接向导。部落里有一排排的简易房,那是政府盖的, 可土著人除了下雨不在屋里住,把床垫子,桌子、椅子都搬到外边,挖个坑,烧堆 火。他们露天住惯了,非要看着星星才睡得着。我们的两位向导都是部落的长辈, 50开外了。一个瘦脸,爱笑爱说的叫彼得,另一个宽脸的没有英文名字。他的土著 名字太长,我只记住头两个音节近似‘阿扎’。彼得和阿扎之间讲话用土著语,全 澳洲只有北领地的土著人还保留着他们自己的语言。

    回到野外营地已是做饭时间。我说做米饭炖肉炒菜吧,客人来了应该吃好的。但其 他人(我的副导师、一个钻工和他的助手)不同意,说简单一点,意大利面条吧。 我只能把肉末西红柿酱尽量炒得香一点。平时那三位吃饭要喝酒,这次却戒了,和 两位土著一样,大家一律喝果汁。后来副导师说,土著人不缺肉,他们经常打猎, 更不能给他们喝酒,酒精对他们的健康不好。

    晚上睡觉我们都在帐篷里,有气垫子、睡袋。那是冬天,可两位土著只有薄薄的毯 子。他们在灌木丛背风的一侧挖了个浅坑,就睡在坑里,坑边是几堆火,一晚上都 烧着。第二天,副导师开车带他们到处看,然后就把他们送回了部落。一共两天, 工资呢,一人一百澳元。

    第二年我又去野外,同去的只有一位白人技师,算我的助手。还得按老章程去请向 导。彼得一见面就认出了我,他忘了我的名字,但牢牢记得‘中国厨子’,夸我做 的饭香。这回我做了米饭炖肉,彼得吃得眉开眼笑。第二天,我和技师一人开一辆 三轮摩托,带着彼得和阿扎到盐湖里去。摩托车是宽轮胎,能在松软的地面上跑。 盐湖里其实没有一点水,湖面是一层薄盐壳盖着软泥,一眼望不到边,开着摩托车 跑吧,痛快极了。彼得坐在我身后,不时拍一下我的肩膀,再伸手一指‘那边!’ 我就向着‘那边’开足马力。一会儿彼得又拍我肩膀,换个方向‘那边!’我于是 转个弯继续奔驰,反正辽阔的盐湖一望无际,没有一点障碍物。奔驰了两个小时, 彼得和阿扎就完成了他们的向导任务,全都很满意,送他俩回部落。工资呢,还是 一人一百澳元。

    第三年再去,换了个年轻的土著。问他彼得和阿扎呢,他说那都是老脑筋,换了, 不让他们管事了。这个年轻土著也吃了米饭炖肉,也坐了摩托,也有一百澳元的向 导费。但他最后告诉我们以后不许去了,因为我们做了错事:挖了坑(取样品), 还把塑料管插到地下(量地下水位的测井)。我挺丧气,白人技师安慰我:真正的 原因是钱,他们要求增加向导费,可学校没答应。

    我曾和彼得和阿扎照了一张合影。这像片几年后帮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新南威尔 士最西边的布罗肯希尔(Broken-Hill),为国家公园和野生动物管理局工作,去 研究两个湖泊,那里有不少土著人的遗迹。应聘的条件之一是必须能和土著人和睦 相处。我在面试的时候拿出了照片,说我早就和土著人交情不错。我成功了。

班格

    我到布罗肯希尔上班了。第一个打交道的土著人是个同事:班格。他已经在此干了 不少年。因为他的土著身份,常有机会陪陪下来视察的局长部长,有时还上上电视。

    班格算个美男子,1米8的个头,略瘦了点,很和善的样子。他的职务不高,叫管理 员吧,反正算个基层干部。他天生喜欢野外,光想往外跑。在办公桌前坐不了十分 钟就开始抓耳挠腮,坐上半小时就必须起来走一趟,上厕所,喝水,要不就上街了, 再一会儿就捧着个特大的汉堡包回来了,办公室立刻充满了小吃部的气味。不到午 饭时间就吃饭是违反纪律的,可谁让他是土著人呢,领导睁一眼闭一眼。我去过同 一个店,花同样的钱,可从来买不到同样大的汉堡包。别说小店的老板,整条街, 整个布罗肯希尔谁不知道班格呢?他是个土著艺术家呀,能用木头作出碗碟盘、打 击乐器、飞去来器,他笑眯眯的样子谁都喜欢。

    班格到了野外就像回到自家后院,在灌丛里走来走去,突然捧出几个大鸸苗蛋(鸸 苗像鸵鸟可不是鸵鸟),到水边一会儿功夫就能捡一堆奇形怪状的木头,都是野火 烧剩又被水冲来的。他挑的是红河桉,沉甸甸硬邦邦,泡多少年也不烂,别看表面 乌黑,一打磨,红红的木纹露出来,真是好材料。他的车里总有一支步枪,不时的 打只袋鼠或鸸苗回家。土著人可以在野外猎取他们的传统食物,只要是为了自己吃。

    班格每天早上都穿的整整齐齐,一身制服烫的平平展展。可到了下午,尤其是出趟 野外,他身上就又是泥又是土。可是不要紧,第二天早上还是乾乾净净,头发梳得 齐齐的,下巴刮的光光的。这和好多土著人大不一样,原因是他有一个好老婆,叫 塞莉,是个白人,考古学家。在澳洲,考古就是研究土著,她不光研究,还乾脆和 土著结了婚。考古学家不好找工作,她常常失业在家,把个家弄得整洁漂亮,她本 人也漂亮,又是那种好脾气,善解人意的女性,准有好多人嫉妒班格。

    我在班格家吃过一次饭,他请的有白人,黑人,还有我这个黄人。班格特别叫上我, 是让我尝尝野味。于是我知道了袋鼠肉特别瘦,那味道不像猪肉,不像牛肉,也不 像羊肉。鸸苗肉呢,却有点像牛肉,别看它属于鸟类。大蜥蜴的肉则雪白雪白,一 丝一丝的像鸡肉。而墨累鳕鱼(Murray-Cod)的肉则像金枪鱼,又硬又瓷实,不进 味,比黄花鱼差远了。那天吃到墨累鳕鱼的时候,班格已经5、6瓶啤酒下肚了,塞 莉不让他喝了,可他能听吗?这时一位白人客人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他问班格知不 知道现在正是墨累鳕鱼的产卵季节,保护期,不许钓。班格一听就火了,说我们黑 家伙(Black-Fellow)祖祖辈辈就这样,从来没有保护期,河里的鱼一点没少。你 们白家伙(White-Fellow)来了,用大网把鱼捞个净,到反过来不让我们抓鱼?什 么他妈的(Bloody)保护期?牛屎(Bull-Shit)!班格越说火气越大,塞莉劝, 他一巴掌把她推到一边。那位白人闹了个大红脸,一声不吭了,可不得不继续听班 格把‘白家伙渔夫’足足的骂了半小时。塞莉从班格手里夺酒瓶,又结结实实的挨 了几巴掌。大家都挺尴尬,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粗野的班格。不过没关系,第二天来 上班时,他又成了整整齐齐,头发光光,面带笑容,特别和气的班格了。以后呢, 我一说‘班格,讲个白家伙渔夫的故事吧’,他就不好意思的笑笑。

    班格把我带到野外的工作地点,指给我大路小路近路便路,还给我引见附近的农民 和土著居民。那一带的乡下人都认识班格,都觉得他很棒。尤其是他的土著同胞, 把他羡慕死了或嫉妒死了:瞧人家班格,混着‘公事儿’,开着公车,到处逛逛, 打个猎,钓个鱼,再捡点木头。公家的钱也挣了,土著人该过的日子也一点没耽误, 天下还有比这更美的差事么?班格在野外只陪了我两天,他是忙人。接下来,我就 和我的野外助手,当地临时雇的土著人一起工作了。

瑞德和莱克斯

    头一个助手叫瑞德,挺黑,可不太像别的土著人。他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睛,鼻 子不那么大,一脸的机灵。他告诉我他来自昆士兰最北边,隔着几千公里呢,那边 的土著都长他这样。他五、六年前来此旅行,觉的这边不错,又碰上一位中意的姑 娘,也是个土著人,于是在此结婚安家。

    瑞德乾净整齐,而且是靠他自己,不像班格是让白人老婆收拾乾净的。瑞德第一天 上班开着他心爱的越野车,至少二十多年的老车了,可擦洗的干乾净净。但第二天 就不开了,让我开公车去15公里以外的小镇接他上下班,因为他打听清楚了,开自 己的车上下班并没有任何汽油或磨损补贴之类的。于是我看见了他的不大,但整洁 的房子,院里的花和菜。瑞德每天提个小保温箱,里面是他的午饭:三明治,苹果, 果汁,和洋人吃的一样。

    瑞德有条有理,悟性也好,测量仪器一学就会。他特别爱干使用仪器的活,仪器越 复杂越好,摆弄的兴致勃勃。他最不喜欢用粗糙的工具干活,比如拿铁锹挖坑。完 全不拿工具的活也行:沿着湖边走,看看哪里有暴露出来的土著人遗迹:烧火做饭 的坑灶,吃剩的骨头贝壳,偶尔还有土著人的尸骨,有些是几千年前留下的。瑞德 是有心人,几年后我意外的收到一本调查报告,是他写的,主要是对小镇上的土著 人作的民意调查。报告里附了很多照片,其中包括不少我们一起在野外找到的那些 土著人遗迹。他若再受点高等教育,可以作个考古学家。

    告别了瑞德我又去研究另一个湖:维多利亚湖,又换了另一个野外助手-莱克斯, 他和瑞德大不一样。他是本地土著,他的氏族在墨累河达令河下游一带很有名望。 他也黑黑的,但宽脸宽鼻,典型的土著人样。他特别自豪具有纯粹的土著血统,特 别看不起那些不纯的,比如班格,因为班格的儿子是杂种。他不是骂人,只是说事 实:班格的老婆是白人。莱克斯的心里装着对白人的深仇大恨:100多年前,他的氏 族祖先们和白人打了几仗,惨败,被杀了不少,土地也丢了。他们一代又一代把仇 恨传下来。我很同情他,但不知该说点什么,突然想起政府里有个土著事务部长是 个白人,就对他说应该让土著人来作那个部长,土著人的事务让白人来管,真是笑 话。没想到莱克斯连连摇头不领我的好意,说那个部长必须由白人作,因为全澳洲 有好几百土著部落呢,让哪个部落的来作部长?别管谁当上部长就一定会偏向自己 的部落,还是白人更公平。我明白了,即使白人对土著人不好,也是对澳洲所有的 土著人一样的不好,这种完全一样的对待也是很重要的。

    我在接了莱克斯去维多利亚湖的一路上和他聊的挺融洽,但当晚就吵了起来,当时 我正在作自己的晚饭。我们住在一处水利局的房子,就在湖边,莱克斯突然跑进来 向我要车钥匙,口气理所当然,就像说把那块抹布递给他一样。我一边掏一边问干 嘛,他说回家。我差点蹦起来,从这里到他家有200公里,回趟家就那么容易?我都 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冒出一句:天都快黑了。他说没事,明天再回来。我更噎的 说不出话。他这份工作是事先讲好了的:必须住在工作地点,一星期只送他回一次 家。天天回家,路上4个小时,还干活不干了?我问他记不记的这个,他说今天例外, 他没带吃的,要回家取肉。我又问他:事先通知你清清楚楚的,每星期自备一个星 期的食品,自己做饭,你为什么不带呢?他说带了,他带了鱼线和鱼钩,打算钓鱼 吃的,可他去湖边钓了一小时,一条没钓着。这能赖他么,都赖白人,把鱼都钓光 了。我气的鼓鼓的:什么都不带,一个星期就指着钓鱼啦?我想问他今年多大啦。

    但现实情况是他饿着肚子,明天肯定没法干活了。我想了想说那我多作点,咱俩一 块吃。他居然又说按他们土著人的规矩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我想说放你娘的屁, 彼得和阿扎吃的香着呢。他又反复说就回去一次,取点肉就回来。我差点让步,但 细一想又冲他嚷嚷:问他知不知道这车每跑一公里耗费5毛钱,他回一趟家就是200澳 元,他那一盘肉才值几块钱?他又横起来,质问说:‘车又不是你的,我凭什么不 能用?’他这份工作要求有驾驶执照,等于暗示他有权用车。但我火已经上来了, 脸也拉破了,所以决不让步。我告诉他,他是助手,用车的事要听我的。

    吵了好一阵后我把晚饭的一半,米饭和肉菜盛在一个盘子里,放在桌上告诉他,这 是他的晚饭,爱吃不吃。回家取肉?不行!不服气可以去告状,请便。我吃完饭, 刷完碗,回到自己屋,心里却越来越打鼓。我这份工作的重要守则就是必须与土著 人和睦想处,如今却吵翻了。他不就想用趟车么?又不是我自己的车,值的那么认 真么?我心里真没底:那些领导会不会偏向土著人呢?他们一见着土著人就满脸微 笑,好像碰上了亲戚似的。

    第二天早上我放了心,那盘饭吃的光光的。同时也后悔了:我太为公忘私了,这回 我得管他一星期的伙食,一不能向他收钱,二也没地方报销。

    不打不成交,莱克斯变的跟我什么都说,不像瑞德,虽然和我瑞德互相很礼貌,但 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么。一天,一边干活莱克斯一边说,他们土著不大在乎 中国人,白家伙们才是真正的麻烦。我不明白这没头没脑的话什么意思,多聊了几 句才弄清楚,他还对100多年前的事耿耿于怀呢,正在想着如何报仇,收复失地。这 想法虽然合理,但肯定没戏。只是为了安慰他,我说我们中国人100多年前也有同样 的遭遇。他来神儿了,忙问怎么回事。我谅他也不清楚,随便我怎么说。我说不光 有英国人,还有法国人,美国人,八国联军呢,都想占我们中国。他眼睛睁的更大 了,忙问后来呢。我说都让我们给打出去了。他两眼放光急着问怎么打出去的。是 啊,怎么打出去的呢?我好好想了想告诉他我们中国有个大伟人毛主席,把全中国 的人都团结在一块儿了,有十好几亿呢,别说八国,就是十八国也打出去了。他立 刻对毛主席佩服的五体投地,非让我把‘毛主席’三个中文字给他写在纸上。我一 边写一边告诉他没用了,毛主席已经死了。我还想劝他别费心了,全澳大利亚,白 人黑人黄人都算上,找不出一个能和毛主席比的。但我没说,已经跟他说话太多了, 耽误工作。

    三个星期后,他的工作结束了。最后一次送他回家。半路上他特别恳切的问我能不 能让他开车,我说行,反正谁开都是开。可他进了小镇不回家,停在了另一所房子 前,说去找个朋友。一会儿从屋里领出两个土著,还跟我握握手。然后告别,可是 还不回家,又开到另外一所房子前。我说你找多少朋友啊,他说刚才找的那两个不 是。结果他串了四、五家也没找到他想找的。我也明白了,他是让他的哥们儿们看 看,他也跟班格一样,混上了公事儿,开上了公车。

    人呀,别管是黑人,白人,黄人,别管说的哪国话长的什么模样,其实都差不多, 都能讨人喜欢,也都能让人烦。哪怕是位白人或黑人,混熟了以后我就突然觉得他 挺像当年国内的某个熟人,虽说模样根本对不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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