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伴我走天涯  ¤ 乐飞



    一个人若有唱歌的爱好他将受益终生。我时常庆幸自己能拥有这个爱好。

    人生匆匆,转瞬间,生命将步入知命年。蓦然回首,过去的岁月虽坎坷不平,经风 历雨,但因为一路有歌声作伴,所以,我总是豁达爽朗、乐观向上,对生活充满热爱 和向往。很难想像,要是人生旅程中没有唱歌的爱好,无歌声和我相随,我还能像 今天这样,坐在美丽的南国自家的阳台上品着清香的绿茶,望着青青的草坪和远处 波浪起伏的群山,聆听着音乐般啾啾鸟语吗?能像今天这样,悠闲自得地欣赏着四 周吒紫嫣红的鲜花,闻着清风飘来的阵阵花香吗?这恐怕就很难说了。

    上小学时,不记得是怎样的一次机会把我推上台为观众唱了一曲,从此,就和唱歌 结下了不解之缘。之后,上下学的路上唱,在家做作业哼,心里高兴时便扯着嗓子吼,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歌声伴我渐渐长大,完成了中小学教育。

    中学毕业后,和全国千百万知识青年一样,我到农村成了一名“知青”。由于父亲 的安排,我没有和同学们一块到“知青”点去,而是孑身一人来到老家农村插队,当 时刚满17岁。在农村,17-18岁的男孩,大伙都把你当壮劳力使,什么活都摊派给你; 但评工分时,却考虑到你初来乍到,对农活没有经验,力气也嫌你不足,结果只给 很低的工分。凌晨出工到暮色降临收工劳作一天,十几个小时下来,体力消耗可想 而知,毕竟只是个17岁,尚未完全发育成熟的少年。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简单原始的劳作方式,繁重的体力劳动,使人感到辛苦、劳 累和厌倦,最让人难熬的还是夜间独处的寂寞。那时农村的人晚饭后倒头便睡,八 点左右整个村子就沉寂了,只有风鸣声和一些不甘寂寞的昆虫在低声吟唱,似乎提 醒着我,在这静静的夜里还有它们的存在。我生来就是个夜猫子,尽管白昼田间劳 作使我腰酸背痛,但这丝毫不影响我的脑子在夜间天马行空似地胡思乱想。夜越深, 想得越多;想得越多,就越感到孤独寂寞,难以排解。每每这时候,我便会放开歌 喉以喧泄心中的孤寂。因此,那些高亢激昂的歌曲,如《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 《西沙,我可爱的故乡》,《海上南泥湾》,《伟大的北京》──那时很受我的青 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会挤扁着身子钻出门缝,冲出房顶,翱翔夜空,随后 缓缓消散在小巷弄堂,田野山岗。

    1976年10月,“四人帮”被打倒,工作组进驻农村,宣传中央指示和揭批“四人帮” 的罪行。平常喜欢哼哼唱唱的我被推举进了“宣传队”。负责“宣传队”的是一位县 文工团的独唱演员。在她的指导下,我生平第一次学到了一些唱歌的基本技巧,诸如, 如何掌握气息的运用,歌唱中如何注意胸腔和喉腔的共鸣,唱高音时如何使用"丹田 气"等等。毫无疑问,半年在"宣传队"的生活是我当知青时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每天 乐呵呵的,以至于脸上的笑容肌有时牢骚满腹,抱怨没让它得到足够的休息;走起 路来也像在月球上行走一样,一蹦一跳的。前不久回国,碰到一些当时“宣传队” 的伙伴,当谈起这段往事时,大家都还是那样地津津乐道,仿佛又回到了近三十年 前的那个风华岁月。快乐的时光的确令人难忘,当时演唱的一些歌曲《我爱五指山, 我爱万泉河》,《大寨亚克西》,《虎头山上》,《绣金匾》等至今还常常挂在嘴 上唱。

    大学时代是紧张的。七七级是“文革”结束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有许多学 生和我一样是来自农村的“知青”,大家都十分珍惜“劫后余生”的读书机会,大部 分时间都全身心地投入了紧张的学习,彼此都在暗暗竞争。然而,紧张和竞争的环 境并没有泯灭我唱歌的爱好,其生命力就像韭菜一样,任你割铲,它总是欣欣向荣 地生长。大学期间,随着“文革”的结束,歌曲的创作也从"文革"时单调枯燥的毛 语录歌和口号式的革命歌曲框架里跳了出来,呈现出一派繁荣兴旺的景像,涌现了 一批好的歌曲,如《青春啊青春》,《边疆的泉水清又纯》,《知音》,《洁白的 羽毛寄深情》,《太阳岛上》,《吐鲁番的葡萄熟了》等等。其中我对《青春啊青 春》独有情钟,唱得最多,因为这首歌旋律优美,充满了青春的激情,再加上自己 正值青春年华,所以唱来特别亲切。快毕业的时候,邓丽君的歌和台湾校园歌曲风 靡大陆,于是我又和《何日君再来》,《一封情书》,《月亮代表我的心》,《小 路》,《夜来香》,《香港之夜》,《外婆的澎湖湾》,《赤足走在田埂上》, 《乡间小路》,《风告诉我》,《踏着夕阳归去》等歌曲成了朋友,它们常常伴我 左右,使我忘却了紧张的学习,极好地调剂和丰富了我的业余生活。整个大学生涯, 是歌声使我以饱满的信心、充沛的精力迎接了一场场考试,接受了一个个挑战,使 我受益匪浅。

    1987年,或许是由于研究生期间和之后的工作中太玩命拼搏之缘故--那时废寝忘食 日夜泡在实验室,常常为了一组实验数据或一篇科研论文熬到深更半夜是家常便饭, 回到家经常是精疲力竭--歌声渐渐地听不见了。生活中没有了歌声这个松弛剂,再 加上过度的疲劳,最后终于积劳成疾,一场病把我送进了医院。

    住院期间,一段冷静的反思,省悟到我的生活中不能没有歌声,缺少了它,身体就 像非洲营养不良的小孩一样,面黄肌瘦,皮包骨头,久而久之,导致肌体功能紊乱。 认识到这一点,于是,我立即把自研究生以来,因学习、工作和家庭三付重担而被 遗弃在阁楼一角,并挂满了蜘蛛网的歌唱爱好重新捡起。当这被闲置得都长满了白 胡子的歌唱爱好又回到我的生活中时,只见我那身体欢呼雀跃,乐不思蜀。利用在 医院里的充分时间,我如饥似渴地学会了许多歌曲,并不厌其烦地唱给病友、医生 和护士们听--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听。经常唱的歌曲有蒋大为唱的《在那桃花盛开 的地方》、《骏马保边疆》,费翔的《故乡的云》、《冬天里的一把火》、《一阵 恼人的秋风》,苏红的《月亮走,我也走》,朱明瑛的《故乡情》,董文华的《望 星空》、《血染的风采》,刘欢的《我心中的太阳》、《少年壮志不言愁》,张暴 默的《敢问路在何方》,毛阿敏的《思念》,胡月的《黄土高坡》、《信天游》, 崔健的《一无所有》,齐秦的《大约在冬季》,以及《走西口》,《三百六十五里 路》,《祖国赞美诗》等等。或许是身体又听到久违的歌声;或许是欢快的歌声带 来了每天的好心情,很快疾病就无可奈何地逃之夭夭了,我也就欢天喜地出院了。 出院前,医生、护士和病友们一定要我唱一支歌再走,为了答谢他们对我住院期间 精心的照顾、鼓励和帮助,我颇动情地唱了一首《带走吧,带走这颗心》。

    出国后,在他国异乡,受到环境的影响,工作的地方自然是无法开口唱歌了,但在 家里以及上下班的路上,歌喉里依旧不断飞出激越昂扬、高亢嘹亮的歌声。这些歌声 曾伴我在万籁无声的更深从实验室走向家的月光下;伴我在写博士论文的最后一个 晚上迎来东方的黎明;伴我在寻找工作时由焦急郁闷的心情带来的不眠之夜。每次 在沮丧的时候,是歌声给了我力量,给了我鼓舞,是它,使我在困难中一次次从容 不迫地走过来。

    出国十几年,浓浓的乡愁一直在心中萦绕,这种“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 愁”、“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思乡愁无形中影响着我的歌声。现在我对歌词中有祖 国、月亮、故乡和母亲字眼的歌总是厚爱有加,仿佛这些歌是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 庭中的儿子,像《月亮之歌》(当我躺在妈妈怀里的时候)、《我的祖国》(一条大河 波浪翻)、《故乡情》(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有我童年的足迹)、《故乡的云》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唤)、《儿行千里母担忧》(衣裳再添几件,饭 菜多吃几口)等歌曲总是百唱不厌。每当乡愁袭上心头,这些歌就会自然而然地像炊 烟似的在心中袅袅升起,情不自禁地飘出歌喉。每当唱起这些歌时,我都希冀歌声 能乘风北去,飞向遥远的故乡,带给家乡的父老乡亲一份远方游子的思念。

    不同的人比喻人生迥异,如“人生如旅”,“人生如梦”,“人生如戏”,“人生 如诗”是常见到的一些比喻。我的人生因为歌声不绝于耳,时伴左右,可曰人生如歌。 不管比喻是否恰当,然而,是歌声伴我翻过了一座座山,越过一道道岭;是歌声伴 我走过一条条崎岖的山路,趟过一条条湍急的河流;是歌声伴我跨过了一个个坎坷, 迎来了一个个黎明;是歌声,伴我走遍大江南北,海角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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