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童年往事的回忆(一)  ¤ 博尔济吉特后人

       -- (北京小椿树胡同的故事)

注:本文的引子《小椿树胡同》刊登于《堪京文苑》第二期,第77-83页

    (一) 出生小插曲

    按我们这一代人的说法,我母亲很迷信。据说,我家住的院儿里北屋的王老太 太“能掐会算”而且很灵验。母亲很信她的卦,而且一遇到解不开的“疙瘩”就去 找她。记得有一次母亲丢了一个金戒指,东找西寻,就是找不到,跑到北屋让她老 人家算了一卦。那次我也凑热闹儿去看她算卦。只见她在纸上大圈儿、小圈儿地画 了半天,然后建议我母亲到厨房切菜桌或水缸旁去试试找找。结果,母亲在水缸旁 的地上发现了自己的戒指。不过,我姑姑不信,说王老太太不过是瞎猜。还说,王 老太太对我出生算的卦就算错了。姑姑在我出生前后一直和我父母生活在一起。

    王老太太的侄女与我母亲几乎同期怀孕。据妈妈说,有一次,两位孕妇一起在 王老太太屋里聊天,不约而同地请王老太太算她们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那 时可能没有超声波仪器,也没有其他科学方法检查怀男、怀女;即使有,恐怕一般 人也花不起钱去检查。)王老太太便在纸上画呀、画呀地算计了半天,掐算出我妈 妈生女儿,她侄女生男孩儿。

    为此,我家的老祖宗(详见后文介绍)给我起了个女人的名字“莹”。然而, 两位孕妇生的结果恰恰相反,在我出生那天的前半夜,王老太太的侄女生了个女孩 儿。过了子夜,也就是第二天清晨大约两点钟,我,一个男孩儿出世了。事实证明 王老太太算卦不灵,只是猜测。可她不承认,还振振有词地说:两个孩子在出世的 一刹那,被神仙送错了地方(能有这事儿?)!反正两家的女人生的是一男一女, 她算卦还是准的!──真能矫情!

    在我前一天(实际上是前几个小时)出生的女孩儿不在我们院子里住,但偶尔 来看王奶奶。这个女孩子虽然长得挺漂亮,但很爱哭,总耷拉着脸──按新社会的 说法“满脸的旧社会”;她来看王奶奶时,家里让我和她玩儿。不知道是不是两家 有意结成儿女亲家。我却非常不喜欢和她玩儿。

    据妈妈说,六个孩子中我最好生。最难生的是姐姐,因为她是第一胎。我出生 在家里,即小椿树胡同1号院的南屋中。出生时母亲身边既没有医生也没有护士。那 天夜里,妈妈感觉要生我了,立即叫醒爸爸,爸爸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匆匆忙忙地 赶到隆福寺附近去请接生婆。当接生婆到家时,妈妈已经自己把我生下来了。接生 婆也没白来,帮我剪了脐带。

    我的出生让全家高兴得不得了,最高兴的还是我家的老祖宗。我出生前,我的 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祖父一辈儿兄弟五个和我祖母都已经去世了,家中只剩下 这个老祖宗──她是我曾祖父的妾,没生育过,我们家里的人都很尊重她,叫她老 祖宗。她在我出生前就天天给菩萨和列祖列宗上香,祈祷我妈妈生个男孩子,为博 尔济吉特家族传宗接代。所以,我的出生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兴奋。据说她看到我 出生了,高兴地抱着我不肯放手,直流眼泪。(后来老祖宗得了痨病,被送到祖坟 里居住,她死前唯一惦记着的就是我。我姑奶奶和妈妈曾经抱着我去看她,她每次 都是把我抱在怀里,泪流满面、无限深情地望着我。她怕把病传染给我,不敢亲我, 只用脸紧紧贴着我的头那是后话了──那时我只有两岁左右,还没有记忆力,这些 都是姑奶奶告诉我的。)

    我的出生也为母亲带来了荣誉──我爸爸是家族中的长子长孙,我理所当然也 是家族中长子长孙了,尽管我是老二,我上面还有个姐姐。据姑奶奶说,我家是个 没落的蒙古贵族,我出生时已经是民国三十五年了,家中仍然封建得很,妈妈因为 第一胎生的是女儿,一直很受歧视,包括不能与家中长者在一个饭桌上吃饭。自从 生了我,便与家中长者同桌共进餐了。当然我倍受家中长者,包括老祖宗、姑奶奶、 妈妈、叔叔、姑姑的宠爱。

    我是男性,被起了个女性的名字,而且始终没有改。这是由于一种迷信说法: 男孩子取了女孩子名好养大──不容易被小鬼儿勾去──大人都这么说,所以,我 小时候总穿姐姐穿小的衣服。在我长大前,我对这个名字也不反感──说起来很可 笑:我总听到人们说,男孩子比较不注意卫生、贪玩儿、淘气、笨手笨脚的。我那 时心里总不服气,所以,女孩子应该学的我也学,这包括四、五岁时我就学针线, 自己给自己补袜子。再大一点儿,就学用手织毛线活儿、洗衣服。我从小爱整洁, 自己的衣物、文具放置比家中的女孩子整洁多了。再大一点就开始学生火、做饭、 封火。总之,女孩子在家能做的事,我都想比过她们。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小时候 真蠢──干嘛和女孩子比呢?当然,十几岁后家中像挑水类的重活儿我这男孩子也 “义不容辞”了。

    其实,小时候学会家务劳动对我以后的生活影响很大。我离开父母的身边到农 村插队劳动多年,甚至离婚后独身与儿子生活十余年,从没有对家务劳动发愁过。 这与童年时期家中把我当女孩子养育不是没有一点儿关系吧?

    1964年以前,即我出生到我17岁以前,都是在小椿树胡同渡过的。

    二零零二年十二月于堪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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