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寂寞男人(三)  ¤ 陈琦



    点滴架上玻璃管里一滴一滴均匀的滴漏白色透明的液体,你知道标准是每分钟5滴。你知道久病无孝子。你怨恨母亲犯病不是时候,如果提前两个月,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交上几天补休单,躲在这里陪母亲,悠悠地读几本小说,过后两个月关系理顺、浆糊捣清,应该也不是问题,唯有此时,人事波动权力转移扑朔迷离,你相信只要自己坐在办公室里,面对领导一溜眼神一个蹙眉一声叹息,就能迅速做出判断,规划出自己未来仕途的基本走势。可此刻,你对单位情况懵然不知,只能垂头丧气看着母亲烦躁不安有病呻吟,周围病床孩儿们哭叫撒娇,你确认自己完全身陷囹圄,出水蛟龙搁浅在沙滩里。你还怨恨母亲生性怪癖,当年不该百般阻挠你和阿珍结婚,婚后更不该不让她上门,现在空使一个能干的下岗女工敬老无门只能在家筑方城,偏偏连累一个副科级充当钟点工。

    起初的一切才是原动的真实。当初为什么出国?一句话,为了肆无忌惮,或者说为了寻找一个展示人性丑恶而又真实的空间。你的出人头地狼子野心恶性膨胀,你的生性懦弱温文尔雅又不善于巧取豪夺,你对那些无能之辈开始春风得意气得手脚冰凉,难以避免地诱发了胃溃疡,你表面洒脱与世不争暗示了本质上的虚弱,明知慢性死亡不等于有勇气当场自杀,你向往美女如云妻妾成群,当然是南柯之梦痴心妄想,可是不能不想很难不想。人心有时像天上的星一样,忽明忽暗,传统观念光宗耀祖儒家文化压得垮却打不死,它不失时机地撩拨你,甚至板下面孔教训你,小子别忘了你是七尺男儿,于是你志在四方宏图涌起。在那一刻,你似乎踩上两只背驰的快船,感受灵魂的分奔离析和肉体的五马分尸。29岁的你曾在从厦门开往上海的船上,面对茫茫大海滚滚浪花洒下一把清泪。另一支曲调悄然在你耳边奏起,你不上船不知道波涛汹涌,你不知道颠簸在海上的男人多么渴望大陆上的安宁,你不喜欢陆地并不等于喜欢海上,再说水葬未必比土葬高档。船在海上不一定都会遇上惊涛骇浪,人在陆地也有祸福旦夕。你怎么能说服你自己,何去何从又怎么由得了你。

    死人的力量唯有体现在活人的心里。

    三月的东京,居酒屋、寿司店、餐馆、中华拉面店等都处于半负荷的萧条中。人们满怀希望等待樱花盛开,为那时候朋友相聚开怀畅饮,悄悄地提前开始作财力上的安排。粱俊在想,今年花季玉子不能来帮忙营业,可以请一个廉价中国人来打短工,可是最近抓黑风声太紧,雇用非法劳工一旦被查获会处以罚款,既然节约不了人件费还是招募一个日本人为妥。他看到炭火烤炉上火苗微弱,就把风门打开。一支烟抽完,又接上一支。还是没有客人上门。如果没有五六个客人的消费,那就水电煤的成本也收不回来,不如闭店休业,明天去关西神户。阿珍已冰冻四年了,应该早日入土为安。

    粱俊在焦灼不安中终于等来了巢鸭语言学校的入学通知书的副本,那一年上海的冬天特别冷。只要交学费就能马上取签证,他拿了95%是借来的钱赶到银行汇寄,可银行规定没有入学通知书正本不可汇钱,而日本语学校不收到钱又不肯给正本,单位人事科里又催他赶快辞职滚蛋,母亲在万分忧虑中首次住入医院病房。他在焦头烂额中无所适从毫无方向,外国去不了,中国留不成。失眠、恐慌、肾上腺素大紊乱。于是顾不上颜面、斯文,为了一个目的便不择手段。一天傍晚,他递着一罐鸡骨汤匆匆去探望母亲,在住院部前的工地里撞上了正在等候他的阿珍。你想溜到日本去,她眼泪汪汪恶声恶气。你不是说跟我分道扬镳了嘛,我去哪儿管你屁事!粱俊哼一声毫不示弱。俩人一阵无语片刻宁静。“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点感情吗?”“一点点感情派啥用?”又是一阵沉默,粱俊叹了口粗气皱紧眉头,你不是想嫁给我么,嫁吧!明天登记结婚!阿珍旋即咆哮起来,你——猪头三——粱俊,撒泡尿照照,半残废,看看你老娘死人腔调,穷死你们,不要面孔,黑白9吋电视机……她脸色铁青语无伦次。

    所有的激昂情绪怨天尤人天大的欲望,在仅仅33秒钟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中烟消云散化为乌有。死亡不可抗拒,留下的仅仅是残破、短暂、可有可无的回忆。死亡是活人对死者的感知,如果粱俊不在日本,或者警视厅没有找到粱俊,那么举目无亲的阿珍,又有谁来为她的死亡而感知。没有感知,何来痛苦。粱俊坚信只有生存的艰辛,没有死亡的痛苦,把任何心思投在死者身上都是荒唐可笑浪费精力。

    烤炉里的炭火燃尽了,粱俊关上了风门。

    南半球的三月恰时夏末初秋,堪培拉郊外一派生机盎然,合金欢树金黄璀璨,枫树的红叶错落在翠绿的青松中间,层林似染,绚烂如锦。英澳天文台被掩映在色彩斑斓的植被中,而射电望远镜正以它的窥天巨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宇宙深处,监视着苏维克彗星的一举一动。

    粱俊想松弛一下绷紧的神经,他最近经常感到疲劳,总觉得自己涉足范围太广,反而对完成课题不利。如果不及时把课题分摊出去,万一自己有个闪失,岂不误了自然科学发展的进程。尽管他对乔治湖神秘失踪的现象非常感兴趣,但还是决定请地球物理学家另列课题。澳洲科学家天性懒散,他想起了一面之交的美国斯内法克教授。当即就起草了一封电子邮件。……我认为,在我们生存的空间里存在着许多一般人用眼睛看不到的、然而却客观存在的“时空隧道”,历史上神秘失踪的人、船、飞机等,实际上是进入了这个神秘的“时空隧道”。 乔治湖现象的重演性,为我们研究观察带来了极大的方便。有的学者认为,“时空隧道”可能与宇宙中的“黑洞”有关。“黑洞”是人眼睛看不到的吸引力世界,然而却是客观存在的一种“时空隧道”。人一旦被吸入“黑洞”中,就什么知觉也没有了。当他回到光明世界时只能回想起被吸入以前的事,而对进入“黑洞”遨游无论多长时间,他都一概不知。乔治湖失踪的神秘性很可能就在于此。

    信件发出后,他并未感到轻松,那种懈怠情绪究竟源于何处呢。刚到四十岁,才完成了学业,既没成婚,又没生子,甚至还没周游世界,四十是辉煌人生开始,还是碌碌无为的起点。倏然,脑海里闪过一个沉闷的惊雷,出国之前甚至在孩提时代,自己给自己设计了人生方案,似乎一切已经得到:洋房、汽车、博士帽、美女、美钞,为获得这一切,研究、探索反而成了媒介,荒唐可笑,亵渎了神圣的科学事业。他为自己的发现兴奋、羞愧,吁了一口长气,可悲而又廉价的人生设计,快快见鬼去!天文学家的使命就是用有限的人生向无限的宇宙作无尽地探索研究,而生命就是借助于才智、意志发挥出的创造力。

    粱俊抬起双手紧紧揉了几下太阳穴,吹起了口哨,匆匆离开办公室向卫星网络站走去。

    呼吸了几天医院里的消毒空气,并没有使粱俊灵敏的神经麻痹。供销科表面上一切如常,有的安静地在填写运行报表,有的吵吵嚷嚷在电话里和客户讨价还价,也有的正襟危坐看报纸,还有的眼睛紧紧盯着抽屉里的股票机,新来的大学生干脆旁若无人在背“托福”英语单词。和粱俊打招呼的同事表情不一,礼节性地寒暄占多数,谁当科长和他们无关;故作热情的有之,他们想从新任领导那里得到些过去没有的实惠或信任;本来关系不错,突然变得冷淡起来,一种是避嫌,生怕被误以为是拍马屁而采取远而敬之,另一种确实是心怀不满,认为粱俊和他们一样根本不够格;真诚出于关心的不多,也有一二个;原先关系紧张的也分成两类,其一准备直面新形势化敌为友结束冷战,开始呈现尴尬的笑容,其二死不卖帐负隅顽抗大有战死于最后沙场的混蛋一人,他指桑骂槐斥责当今领导都是猪。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粱俊的意料之中,难道这一周没有任何新的情况出现?这倒反而使他增添了三分疑虑。

    虽然副科长的工作已经移交给他,而且人人皆知,但在正式任命之前,他仍要低调处理,稍有一点波动就会贻笑大方。他知道只要低头做具体工作,就会减少非议。他从文件架上抽出第一季度的亏损分析报告,稍稍浏览一遍,就去找李科长签字。刚到走廊的拐角上,就听到后面有人叫他,来人是会计吴建明。小吴看看四周没人,低声、正色地说,别去李科长办公室,人事处刘处长正在那儿,可能在谈你的事。他说完若无其事地走了,粱俊看着他瘦猴似的背影心里涌起久违的热流。一个好汉三个帮,他就是第一个。当年为了粱俊办出国手续,小吴抵押了房子为他筹款,在一个暴雨闪电之夜为他送来了湿漉漉的一万八千块钱。那情景似乎就在眼前,十年过去了。知恩不报非君子,可拿什么来回报呢!快了,快有这一天了。

    新干线光号列车从本州向西南方向开去,列车刚离开东京市十几分钟,就能看到远处蓝天下雪白的富士山。不是去远足,就没有兴趣观赏富士山,尽管梁俊来日本已逾十年,生存方式思考习惯渐渐适合于大和民族,但精神深处凝聚世代人思想文化积淀,和日本人之间无法完全沟通。有一次,梁俊和玉子去湖中湖划船,当月色下的富士在一阵流动的光华里,显示出一种冷艳无比的美,梁俊顿时掏出照相机,想留下、带走这非常难得的景致,而玉子突然放声嚎吼大哭起来,她似乎承受不了心中的圣山在如此近的距离给她展示赤裸的美,这让梁俊措手不及郁郁寡欢。为了今天去关西神户认尸,近一周来玉子心中在烤年糕,他深夜回家时玉子不像平日一样为他斟酒烧热水洗澡,想来可笑为了死人烤年糕有何必要。梁俊突然笑了,为自己想不出烤年糕中文怎么说而好笑。

    他走到车厢前面,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罐冰的“老板”咖啡。日本的自动化程度确实令人惊叹,新干线从买票、检票到进站上车就看不到一个工作人员,这也许就是他不愿回国的理由之一。阿珍真是不运气,在这个能挣钱能花钱的岛国上再生活十年就不枉来一世,不知道她去关西干什么,是不是实现了她心中的梦想,她的梦想是什么呢。不知怎么想起了岳父工藤先生,去年四月老人来东京,梁俊和玉子陪他在上野公园赏樱。在如粉如霞的樱花树下,他们喝着清酒,梁俊在便携式的煤气炉上烤秋刀鱼,工藤对中国女婿的手艺颇为赏识,趁酒兴感慨万千,“樱花盛开怒放,又随即四处飘散,若能像樱花一样实现了希望又飘然逝去,实为人生之快事,这才是真正的品节高尚。”阿珍算不算这一种,看来不像。如果那时将阿珍留下,可能她就不会去关西。

    梁俊一拍脑袋,烤年糕中文就是妒忌的意思。窗外,一个崭新的城市跃然眼帘——神户到了。

    灯光柔和的餐厅里,黑人达西递了两杯咖啡走过来,一杯放在正在用餐的梁俊面前。梁俊吃完三明治,微笑地略略抬高咖啡杯表示谢意,“博士梁能不能透露一点彗星即将撞击地球的信息,”达西用南太平洋群岛口音很重的英语开口问,梁俊大吃一惊,厉声问这话从何而来,达西脸色尴尬嗫嗫嚅嚅没有回答。

    梁俊走出天文台的餐厅,散步在望远镜前的草坪上。黄昏像薄薄的青烟在原野上升起,四周寂然无声,一切都染上了苍黄,唯有在天边还剩下一道胭脂色,隐约可见一群充满生机的袋鼠像中古时代挥舞战旗的骑士向天边奔去。

    袋鼠的体型恰如缩小的恐龙……他不禁一阵寒慄。

    6500万年前,一颗宽约10公里的彗星坠落在墨西哥的尤卡坦州的近海,其能量相当于10亿颗广岛原子弹。寒冷的太阳系里,地球顷刻间被燃成一个通红的火球,从此地球生物史上生存了1.6亿年的最辉煌的物种——恐龙灭绝!

    梁俊脑海里闪过曾在笔记本里研究过的一些神秘现象,埃及金字塔设计中使用了太阳系里的几个常数,玛雅人的编年史记载了比恐龙时代更早的事件,百慕大魔鬼三角区,种种现象证明人类文明史曾出现过断裂,而这些一定和天文现象有关,甚至可以明确地说,和彗星闯入地球有关。

    一脸漠然的梁俊走进球型中央控制室,周围玻璃密封舱里的观察人员警觉地注视着他,他走到大屏幕下拿起麦克风,“请注意,立即增加启用自由号卫星监察苏维克彗星,请英国格林威治使用光学望远镜加强全太空观察,光谱分析立即切入哈勃数据库作对比跟踪分析,另外以我名义邀请都柏林大学的史蒂文教授,近期来澳洲作学术访问。”

    两星期过去了,厂行政例会还没有宣布任命事项,给梁俊工作中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因为李科长经常不在,外勤人员回来报销差旅费只能找他签字,当他在科长栏目里写上自己名字的的时候,抑制不住自己渴仰之心的跳动,但表面上仍是不徐不疾,尽量让对方感觉自己仅仅是履行公事为他人作嫁衣;横向科室之间的供货单签字就令人十分头痛,每一张都可能潜伏危机,如果不签,厂部马上知道老李不在供销科运转不灵,显示自己无力胜任科长的职位,签下去,老李回来若不满意就很难再推翻,将自己置于尴尬之地。传统的太极拳、空手道在此都显示了自己的薄弱环节。

    临下班还有一刻钟,科员们纷纷伸懒腰、洗茶杯、上厕所,老李匆匆走到正在读报的梁俊面前,撇撇嘴示意梁俊跟他出去。他跟在老李后面,心里掠过一阵快意,众目睽睽之下正副科长在下班时不计较时间为企业忘我工作的广告已经重复了第三次,够了,人事科的老爷们,你们在走手续时将不会太为难。他俩走出供销楼,在电器仓库前停了下来,梁俊接过老李递上的烟,心想惨了,不像五分钟结束的样子,乜眼看了下篮球场上刚到的厂车。老李个头不高肩宽背厚 ,虽五十出头,但精神矍铄,说话时眼神里总透着诚实的光,小粱,我有点为难才找你商量。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现在难度越来越大,我们面对那么多的私营企业,他们有足够的灵活权,而上面对我们的考核又越来越紧,我们当科长的唯一权力就是使用好我们仅存的小金库,对外接待对内有时作小范围奖励都离不开它。我想仍和王科长在时一样,一人管现金,另一人监督,明天我将保险箱钥匙交给你……粱俊一阵欣喜,实实在在的权利终于来了……问题是什么呢,王科长突然去世,我在核对账目时发现少了9500多元,怎么也想不出错在哪儿,老李脸色平静侃侃而谈,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战士。粱俊听到此恢复了十年来的谨慎和警觉,悄悄在心头告诫自己,机会虽不能放,但陷阱也不可跳,李科长,我知道你是要培养我,可上面迟迟不任命,说明我还需要考察锻炼,如果我现在接手这太重要的工作,你会不会到时很被动,若再移交,知情人可越少越好吧!老李会心地笑了,小粱你谨慎说明我没看错人,但我要告诉你,任何情况下正级负责,上级来检查时,由我解释,你只要对现在起的账目和现金负责就行了。我想说呢,如果你愿意帮我的忙,协助我找些发票来填平这些帐,你是有能力的人,谁让我们开始跑一条船呢!依据粱俊的常识和智商确实认为这没什么问题,毕竟以后还要人照应,就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粱俊回到办公室更衣,手机响了,阿珍问他几点种到家,她准备要炒菜了。

    生命的全部意义在于感觉,活人特有的主观意识,死者不存在感觉,那么悲伤也就是生者的多情。悲伤,只有根植于文化参照框架中才能显示其在情绪上的意义,对于漂洋过海游离于不同文化背景下男人,无非就是咽喉的紧张感,令人窒息的气喘吁吁,禁不住的唏嘘,还有腹腔的怅然若失。人活着如果不能摆脱死亡的阴影,就很难成为一个真正精神上自由独立的人。为什么要赞美生命崇尚生命珍惜生命,因为死亡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出现在我们面前。人呢,面对活生生的死亡,或者说死亡定向的人生,除了加紧全方位生命体验外,你还能怎样生活! 

    按照宇宙大爆炸学说可以推算,宇宙已经诞生了150亿年,而人类刚诞生了500万年,相当于一个出生3天的婴儿,它太脆弱,虽然它聪明调皮还有哺乳期的免疫抵抗力,但它经受不住来自宇宙的任何打击,难道偶然诞生的生命就一定要在必然中上丧失,让地球重新回到40亿年前的荒芜、寂静、永恒的凄凉,当然,不管是月球还是邻近的行星,它们不知遭受了多少次彗星的轰击,个个都是伤痕累累满目苍痍,智能生命不能容忍毁灭性的打击,可这和宇宙特性又有何关联!离开人间世界上帝就是一名普通员工。

    或许人就是活在无经验中才觉得有趣,如果全部看得透,生活就是一杯最后必将倒掉的白开水。一味研究观察等待,也没有得出个所以然,十年过去,头发发白。30岁为20岁时的年少气盛自命不凡而摇头叹息,40岁为30岁没有大打出手搏击世界而追悔莫及,50岁为40岁还在顾前思后患得患失而愧痛不已,人生大抵如此。不能排斥有人步步得意,聪明才智配上天时地利,让你遥遥领先鹤立鸡群,你多了一个筹码,可并不足以去和上帝或阎王讨价还价,你照样为上帝的太公正感到生气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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