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沙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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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明輝
今夜突然說了句自以為很有哲理的話：一個瓶子 ，泥沙多了，會佔空間，裝的水就
少了。
我們的肚子也這樣呢：肉裝多了，飯就裝得少；酒灌多了，飯都塞不進了。
我們的肚子，其實和飯缽和鐵鍋和塑料瓶一個鳥樣，不過一個容器而已。而且這容
器在某方面還不如飯缽。比如，當你這肉質容器裡的排泄功能有了阻滯，你吃東西
就像鐵扇公主把大聖吞進了肚子裡，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飯缽裡的飯呀菜的，
裝那麼十天半月，也只不過那飯菜自己發餿生蟲而已，於那飯缽卻痛癢無礙。看來
問題不在容器本身，卻在那容器的簡單或複雜：飯缽就只是簡簡單單的飯缽，而我
們的肚子卻有著龐大的附屬工程，功能齊全得讓全世界至今仍無一人能窮其奧秘。
想到這裡突然覺得，要是我的肚子變得像飯缽那麼簡單，或許正是好事——喝酒不
醉，吃砒霜不死，多好！哈哈，這樣我可就長命百歲萬壽無疆了。
我們人類，還有個更讓人討厭的容器。這個容器讓有的人刮花了別人的臉，也讓有
的人給別人刮花了自己的臉；讓有的人拿槍打死了別人，也讓有的人給別人拿槍打
死了自己；還讓更多的人或自嗟自嘆顧影自憐，把自己的世界搞得一團漆黑一片喑
惡；也有很多的人被別人弄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想死不甘心､不死不稱意，落
得個抑鬱纏身或狗急跳牆。這個可惡的容器就是我們人類特有的——心！
這個容器比任何容器都大，都功能齊全，都複雜博大。它龐大複雜得無與倫比的附
屬工程讓它成就了許多人，敗壞了不少人，苦惱了最大量的人。
因為它無限地大，所以什麼都裝得進去。
因為它功能齊全，所以它能讓人死讓人活也能讓人半死不活。
能好好活的人，他的心是不這樣大容量不這樣多功能的。我有例證：
錢鐘書睡不著時，不去上網､不去街上亂逛，他在蚊帳裡做“石室裡的和尚”，且
樂此不疲，所以他能夠讀很多書､成就很多學問；杜甫一心以為只要自己做了重臣
就能叫皇帝成了堯舜，睡不著時不去鑽佳人的窗戶，所以他成了詩聖；屈原認定為
君主去死就是臣子的本分，睡不著時從不動念要在楚王或政敵床底下裝竊聽器，所
以他成了千古一忠臣——他們的心都純而不雜，把自己要做的都做到了最好。看來
要成為學問家、文學家、愛國家或者別的什麼家，如銀行家、發明家或游戲家什麼
的，也得有這麼一顆純而不雜的心——這顆心容量不一定非小不可，但一定得非簡
單不可，尤其功能非不齊全不可。
我們的婦女迷電視卻又想愛情諧美，我們的少年迷網絡卻又想學習進步，我們的青
年迷拍拖卻又想事業有成，我們的中年迷權勢財色卻又想生活輕鬆心境自得，我們
的老年迷兒媳盡孝百病全消卻又想老來幸福長命百歲﹐迷電視的賠了情感，迷網絡
的賠了前途，迷權勢財色的賠了生活，迷盡孝百病全消的賺了慪氣輸了健康。他們
的心都雜而不純，所以都不如意﹐都多嗟嘆落得個傷神傷身。
我們的世界自然是因為我們大家的心功能齊全才豐富多彩——林妹妹不愛哭還成什
麼《紅樓夢》啊！——但如果想自己個人豐富多彩，則非讓自己的心功能減到不可
再少不可。
一句話：讓瓶子裡的泥沙少些，清水多些。
2006．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