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声依旧 ¤ 李澍
(一)
当罗德·皮考克先生高大的身躯出现在金龙酒家的时候,人们不禁低低的喧哗起来,机灵的经理更是一个箭步跑过去满面春风的将他的一行人迎到事先准备好的包间里。
罗德·皮考克先生是这个城市里的有钱人之一,但这并不是引起人们注目的原因,这个城市有钱的人不少。引起大家注目的是他美丽的中国妻子,他的中国妻子长着一张轮廓清纯的脸,黑亮的长发瀑布似的披过肩头洒到腰际,细嫩白皙的皮肤让那些粗糙的澳州人自愧不如,但这也不是引起大家兴趣的所在,让人们惊叹的是她那魔鬼般修长而又丰满的身材,她今天穿了一身名贵的时装,更显得妖娆华贵,她微笑着挽着先生的胳膊款款的走过去了,优美典雅,牵去了酒店所有男女的目光。他们走进包间里去了,人们收起目光又悄悄的议论起来。
他的妻子来自中国北京,她的英文名字叫
HELEN
(海伦),香港人叫她孔雀婆,因为皮考克(Peacock)的英文意思是孔雀。
HELEN 认识罗德是在虹的生日PARTY 上,虹认识罗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皮考克先生为虹租了一套公寓,又在这个公寓里为虹开了这个生日PARTY
。事后,虹一想起来就痛悔不已,她怎么能让朋友带了比自己漂亮的女人来呢,她真是个傻到家了的女人。
HELEN 在PARTY 上立刻敲定了让罗德教她攀岩,这是HELEN
在谈话中了解到的罗德最感兴趣的体育运动之一。之后,HELEN 就经常和罗德出现在攀岩俱乐部里,罗德给她介绍各种各样的攀岩器械,那些器械的先进,巧妙,牢靠令HELEN
大开眼界,尤其是一种岩钩,只要轻轻往岩石上一甩就会牢牢的抓在那里,让HELEN 尽可以放心大胆的在罗德面前飞檐走璧而不必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不久,这个勇敢、漂亮、而又身手矫健的中国
DOLL (娃娃)就将虹套了一年多都套不上的"大白狼"
套到手了。HELEN 可不想只让"
大白狼"金屋藏娇,她要做孔雀夫人。认识皮考克先生的人都知道;年近六旬的罗德是不会再娶压寨夫人了,他已经离过三次婚了,三次婚姻都让他破了不少财,他虽然很有钱,但是因为婚姻破财总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可是现在,我们的
HELEN
究竟用什么好手段让皮考克先生束手就擒的没人知道,总之,半年之后,HELEN 让罗德在这个城市最大的教堂里迎娶了她。她没有请任何一个中国同胞,来的全是清一色的"
大白狼",就连她的GIVEAWAY
(在婚礼上送新娘出嫁的娘家人)都是她刚到澳州时服侍过的一位九十多岁的英籍老太太的七十岁的女儿。她没有让父母来,实际上她连告都没有告诉父母,父母不会让他们三十多岁的女儿嫁给一个跟他们自己的年龄差不多的快六十岁的老头的,再有钱也不行。可是没有钱对HELEN
来说是万万不行的,没有钱她出国干什么?难道就是在餐馆里端盘子,伺候老人洗澡?
婚礼上,她穿着一袭让罗德化了一万多澳元为她定做的镶珍珠的紧身白色婚纱,高贵美丽得象天上的一颗星星,让所有的客人再也感觉不到白种人的优越。
婚后她搬进了罗德海边的豪宅。豪宅因为长期没有女主人显得昏暗,她来了之后,妙手一挥,整个豪宅就亮丽了起来。房子布置好之后,她要
SHOW -OFF (炫耀)了,否则要钱干什么?她渐渐厌倦了宴请那些"
大白狼",一来,他们跟罗德的经济情况差不多,使她没有什么可以SHOW
-OFF 的,二来,她们在PARTY 上的那种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举止言谈象一个看不见的水晶罩子,把她们严严实实的罩在里面,使你永远别想靠近她们,更不用说交心了。她开始想到中国同胞,她试着请了几个,果然反响不同,女士们跟着她屋里屋外的观看,唧唧喳喳、一惊一咋的赞叹着,让她感到既亲切又快意。她于是又向她们展示她的时装,碰上她不再喜欢的,或是在商店里看着挺好,拿回家里又变了感觉的,她就会送给她们。这样一来,她的名声大噪,围在她身边的同胞也就更多了。
可是过了不久,
HELEN
就觉出来了,同胞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张张笑脸后面都藏着些曲曲弯弯的心思,好象蓝山那阴森的峡谷;深不可测,险象环生。
请这个同胞来喝咖啡的时候,这个同胞就要贴心贴肺告诉她;海伦,你知道她们说你什么吗?她们说你是个白俄杂种唉,所以你才会嫁给鬼佬,象她们那样纯血统的中国人是不好嫁给鬼佬的,再有钱也不行。
请那个来喝茶的时候,那个又会说;
XX
的老公说你们罗德的房子大是大,就是不向阳,鬼佬真是笨,连房子的朝向都不懂。
海伦解释说;罗德说很多澳州房子不向阳,是因为澳州的太阳太毒不能盖成向阳的。再说,他的这个房子是要面对南面的悉尼大桥的。
同胞的老公马上说;“傻
B
了不是?是悉尼大桥重要还是太阳重要?丫澳州就是落后,比中国至少落后二十年。傻B 澳州人。擾老公站在中央空调的风口下,喝着冰镇啤酒口沫飞溅的说。
渐渐,风言风语,恶言恶语,怪言怪语,飞沙走石不断向她扑来,大有不把她和她的家,她的罗德说得千疮百孔,一无是处,誓不罢休之势。
她想,这样的同胞还是远离了的好,还是把满腹心思用在自己和罗德身上吧。可喜的是罗德虽然结过三次婚,三次都没有孩子,这显然是罗德的问题,可是这倒让
HELEN 暗暗高兴,没有子女就没有家庭纠纷,她就是这个家的女皇。再说罗德因为没有后顾之忧,又不想让钱最终成为一张棺材垫子跟自己一起埋到墓地里去,就不介意她化钱,CHANEL
的化妆品,VERSACE 的时装,新款的奔驰米赛迪斯昆车,只要她喜欢,一张美国花旗银行的金卡随便她划。罗德的钱只要他不再拿到生意场上去做大的投资冒险,他和HELEN
就是打着滚化,这辈子都是很难化完的,她知道她算是真的掉进金窝窝里了。同胞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吧,反正好日子是她过着。
她毫不犹豫的斩断了和同胞们的来往,斩断之后她反倒显得更神秘,更尊贵了。
当她吃完饭从包间里走出来的时候,饭店里还围着一些想一睹她的芳容的客人,就连厨房间的工人都抽空跑了出来。可是这颗最后从厨房里挤出来的脑袋却着实让她心里一惊。她快步走出经理已经为她拉开的门,消失在奔驰车里。
(二)
这颗最后从厨房里挤出来的脑袋是“炮”的脑袋,“炮”原来叫陈辉,自从在香港人开的餐馆里打工之后就成了“炮”,因为在那里打工的香港人不管好坏都有一个英文名字,伙计们告诉他,他们给他起的这个名字是最好的,这是教皇保罗二世
PAUL 的名字呢。
陈辉万万没有想到人们一直在厨房间谈论的孔雀婆就是她,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的全不费功夫。
他追上去指着消失在门外的女人说:
"她,她是我老婆。"
"炮,你想老婆想疯了吧,我还说她是我老婆呢。"
一个伙计嘲笑着。伙计们大笑起来。
"她真是我老婆!"陈辉气急败坏的说。
"你是不是有点发烧?"一个伙计笑着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他甩掉那伙计的手气愤的说:
"你爹发烧!"伙计们又大笑起来。
但是那以后,孔雀先生和孔雀太太就再也没有露面,失去了这个大主顾经理十分懊恼,要知道皮考克先生每次光小费就至少给五十门的,高兴了给一百门也是常事。后来他听到了厨房间的议论,知道这全是因为那个新来的倒霉的洗碗工,他二话没说炒了他的鱿鱼。
被炒了鱿鱼的陈辉坐在海边肺都要气炸了,她一定看见了他,虽然只是那么惊鸿一瞥,他知道她一定认出了他,她是何等冰雪聪明的女人,他觉得她很快会来找他,向他解释一下几年没有音信的原因,可是她没有出现,不但没有出现,还弄的他没了工作!
唯一让他满足的是伙计们渐渐相信了他的话;孔雀婆不会无缘无故就没了影的,她原来一个月里总要带朋友到这里吃几次,这个城市没有哪一个师傅能比得上他们洪师傅做响螺和鲍鱼的手艺。可是现在,快两个月了,孔雀夫人连影子都没有。
伙计们拍拍他的肩说:
"炮,算了,这样的女人哪里是你绑的住的,好好洗碗吧。"
"这样的女人!哼!"他悻悻的想,想当年,他陈辉在北京是什么样的角色!父亲是军级干部,自己也曾是连级,只不过军装很快不吃香了,于是他赶紧退了伍回到北京靠父母的关系到石油部当了一个小科长。小科长官虽不大却经常有出差的任务。那年他去大庆油田路过哈尔滨,正好碰上跟他在一个部队当过兵的哥们,哥们如今在省委工作,十分风光,哥们请他们一行去吃饭,饭后又去卡拉OK
。卡拉OK 是陈辉的拿手好戏,他最喜欢学美国那个猫王的样子,那些英文歌他虽然唱不来,但乱吼几嗓子,乱扭几下胯骨,最后把手臂挥起来指向天空,定住,总是行的,他虽然没有猫王长的迷人但是也不难看,再加上一个军级干部的家庭背景,在那个年头,就足够吸引女孩子的了,他女朋友交了不少,但是三十出头了还没有看上一个,一句话;她们还都不够漂亮。
可是今天晚上林媚的出现却让他眼前一亮,林媚是哥们请来的某文工团的舞蹈演员之一,林媚那张清纯洁白的脸和那修长的身材一下子吸引了陈辉。据说林媚的父亲是
60 年代初从上海分配到东北的大学生,看上了美丽的中俄混血姑娘,发誓非她不娶,最后姑娘终于被林先生的痴情感动嫁给了他。
林媚生下来的时候父亲曾因为她没有太多母亲那凹眼突鼻的白种人的特征深感遗憾,可是十八年过去了,女儿小巧的五官越来越精致的在她白皙的面孔上恰到好处的长起来了,长到后来竞有一种无论是白种人还是中国人都没有的韵味。
陈辉象林先生当年一样,一眼就迷上了林媚姑娘,他看见哥们与林姑娘在交谈着什么,好象是
"军一级的","
北京"等等字眼,姑娘的眼里便有了些令陈辉销魂温情。
那之后陈辉又跑了几趟大庆油田,姑娘也跑了几趟北京,最后陈辉把她带到了军院深处父母的小院里,这事就成了,虽然林姑娘的父亲委实不能接受陈辉比自己女儿大将近十岁的现实。
婚后,姑娘很快调到了北京,到了北京姑娘不想再跳舞了,因为舞蹈演员一到三十就会象泼泔水一样被文工团泼掉,长得再漂亮也没用。陈辉和陈辉的父母都觉得这媳妇简直太有志向,太有远见了,于是母亲便使尽浑身解数将姑娘安排进电视台人事部当了一名科员。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己,后来姑娘用自己的本事终于挤进了节目制作组当了一名见习记者,虽然她连一篇象样的文章都写不来,可是哪个记者不愿意找个漂亮的姑娘为自己举举话筒,记记笔记呢。林媚姑娘也就跟着制作组走南闯北见了不少世面。
九十年代初,出国风越刮越烈,林媚向陈辉透出了意思,陈辉说这简直是不谋而合,同床同梦,他正愁找不着门路呢,如果林媚有办法,赶快着手办理。一个多月紧锣密鼓的运作,林媚终于把手续办好了。陈辉要来一看,竟然只有林媚一个人的,陈辉的脸沉下来问: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的?"
林媚四平八稳的说:
"你连这都不知道?哪有夫妻一起申请的?那会有移民倾向的,百分之百批不下来,人家谁不是分着走的?"
陈辉一听也对,是有这么一说。于是他们又是一阵忙活;治装、凑钱,他把家里能拿出来的钱全部拿了出来,他让她到了国外别苦着自己,再有就是赶快给自己办,早日在澳州相会。
可是自从林媚在北京机场向他深情的挥手告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她的消息。他气懵了,他发誓要到澳州去找她,跟她算帐!可是现在,他既没钱又没关系,钱全给林媚拿走了,林媚办手续的时候他一百个放心,什么都没留意,现在轮到自己,竟一点都摸不着头脑。他急的象没头苍蝇,胡闯乱撞了几年,还是一无所获。
岁月荏苒,就在他精疲力竭想要放弃挣扎的时候,他们单位有了几个去澳州考察的名额,因为大家都憋着要去欧洲、美国,这个名额就让他轻而易举的拿到了。
到了澳州,他随团考察了两个星期,临上飞机的时候找了个借口逃了出来。他坐
TAXI 回到了城里,找了一家最便宜的旅馆住了下来,成了黑民。
开始的几天,他不敢出门,可是不出门怎么能找到林媚,他壮着胆子的走出去了,这才发现街上有那么多的亚洲面孔,他笑了;自己这不是在吓唬自己吗,他的脸上又没有刻着字,谁能看出来他黑没黑?他放心了,每天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逛着,想象着与林媚不期而遇的惊奇而又解气的场面。
几个星期过去了,身边过往的亚洲女子不少,香港的娇小傲慢,越南的精干扎实,台湾的叽叽喳喳,大陆的花枝招展,但是没有哪个是有一点点象林媚的。
他带出来的钱越来越少了,他不得不去打工,可是工却不那么容易找,他记得在哪本书上写着在国外有没人干的背尸的活儿,他恨不得去干这个,可是翻遍了报纸都没有找到,他忽然想起来那是发生在日本的事,澳州没有多少高层住宅,也就不需要人去背尸。他苦苦的寻找了多日,终于在亚洲餐馆找到了洗碗的工作。几个月下来,他浑身上下一股泔水味,看着自己被热水和洗涤剂侵蚀坏的双手,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一个好好的北京公子就这样变得象叫花子一样,可是有什么办法?他要留下来,要找到林媚。
熬了几个月成了一个熟练的洗碗工之后,他开始跳槽,换了几家,最后换到
"金龙"这里,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刚在这洗了两个星期的碗就看见了林媚。
(三)
既然发现了她,就要找到她。他堵在金龙厨房间的门口,等伙计们下班了,就跑过去问他们知道不知道孔雀婆住哪里?伙计们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敢去,这里私闯民宅是要吃枪子的。伙计们建议他去孔雀佬的公司看看,或许能碰上
HELEN ,去公司是不会犯法的。
他找到了孔雀佬的公司,偷偷的等在外面,他看见皮先生出来了,又坐上奔驰走了。
第二次再去公司的时候,他开了一辆用
20
澳元向伙计租来的破车,等皮先生下班回家的时候,他就偷偷的跟上,终于找到了皮先生的家。
接下来,他又耐心的在皮先生家附近等待着。终于有一天,林媚开着一辆白色的小奔驰出来了,他激动的远远的跟着,直到她开到了附近的一个购物中心。
当她锁好车,正准备向购物中心走去的时候,陈辉从后面赶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头看见是他,先是一惊,然后露出笑脸:
"是你吗?陈辉,简直认不出来了。"
"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在金龙酒家。"
"是吗?你在哪个桌子吃饭,为什么不过来打招呼?"
这样一问,陈辉倒真不好意思说出自己是在厨房洗碗了。
"走,我们去喝咖啡。"林媚爽快的建议。他们走进一家咖啡厅,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坐好,要了咖啡。
陈辉说:
"祝你好运,但是不要以为我找不到你。"
林媚咂了一口刚刚送来的热咖啡,开门见山的说:
"我现在有一万澳币,你看怎么样?"
"想拿钱打发我?"
"那你要怎么样?"
"我要你跟我回去。"
"那是不可能的。
"
"不回去也行,有一万块够咱们在这儿过一阵了。"
林媚没有说话,脖子梗了起来鄙夷不屑的看着他。
"当然,一万块化不了多长时间,化完了咱们可以再挣嘛。"
"别瞎想了,陈辉,"林媚板起一副饱经事故的面孔打断了他的话,"
目前我是绝对不会放弃我现在的生活水准,更不会跟你去打工,那样的日子我刚来的时候已经过够了,那是恶梦!我永远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
"你如果不愿意马上离开老头,我可以等。"陈辉痴心不悔。
"你最好还是别等。"林媚冷冷的说。
陈辉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火气,他敲了一下桌子:
"你别忘了;我们还没有离婚,你还是我老婆!"
林媚抬眼看了一下四周,幸亏咖啡店里没有客人,服务员站在柜台里擦杯子装着没有听见。
"你能不能小声一点?"
"不能。"陈辉有意提高了声调。
林媚推开咖啡站了起来,
"我得结帐了。"
林媚走到柜台去交帐,陈辉不得不站起来,跟着她走了出来。
走到停车场林媚的车前,他们站了下来。
"在这里夫妻分居一年以上,就算离婚了,你知道不知道?"林媚转过身来对陈辉说,她估计他不知道澳州的婚姻法。
"我不知道!别拿资本主义这一套吓唬我。反正你没跟我离婚就跟老头子结婚,就是重婚,你现在犯的是重婚罪,你知道不知道?"
陈辉也不示弱,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这下林媚不响了。
看见林媚不响,陈辉一脸得意:
"你现在不想离开老头子,我不会逼你,谁不愿意多过几天好日子,我就不信你原意跟这个老头子过一辈子,等你钱有了,福也享够了,还不是要回来跟我过,你说是不是?"
林媚心底厌恶的想:"别做梦了。"可是她没有说出来。
"但是,"看林媚不说话,陈辉又接着说:"
在你跟他过够之前,也别把我扔在一边不管,你至少得每个星期和我见一次面。"
"你要是嫌一万少,我可以再给你一万。"
林媚说。
"又跟我提钱是不是?!"陈辉又火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人要有良心!当年要不是我,你能转业到北京吗?能进电视台吗!还不是得回你那夹皮沟。"
林媚咬着牙不说话。
"就这么定了,下星期见不着你,我就只好去老皮家找你。"
陈辉说完,又叮嘱似的看了林媚一眼,钻进他的破车,走了。
(四)
一个星期之后,林媚如约而至,见到她,陈辉高兴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来。"
"想上哪?"林媚淡淡的问。
"歌厅。"陈辉兴致勃勃的。
"这里没有歌厅。"冷冷的说。
"那就找个好点的旅馆。"陈辉意味深长的看着林媚。
林媚赶紧握紧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
"
你不是就想唱歌吗,还是去找找歌厅好了。"
"是呀,好久没唱了,我临来的时候流行一首' 涛声依旧'
,很好听,我一定要唱给你听。"
林媚带陈辉去了远郊的一个有卡拉
OK
的中国餐馆,陈辉问为什么去这么远的地方,林媚说;澳州人不唱卡拉OK ,卡拉OK
在这里没生意,这是硕果仅存的一个了。在这里,越好的酒店就越没有这玩艺,人家讲究的是高雅的背景音乐,谁要听你们乱喊乱叫,影响食欲。
陈辉又觉得林媚说的很有道理,金龙就没有卡拉
OK 。
陈辉动情的唱了那首
"
涛声依旧",林媚连看都不敢看他,倒是餐馆的其他客人给他鼓了掌。
吃完饭林媚开车回城,陈辉还在缠缠绵绵的哼着那首歌,渐渐,这首红遍大江南北的歌在林媚耳朵里成了一首致命难听的歌。
唱到:
"
月落乌蹄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的时候,陈辉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他说他很久都没有"
那样"了,下次他可以出钱,到一个五星级旅馆去。
林媚的手几乎要把方向盘握断了,她真想一踩油门把车撞到路边的电线杆子上!可是,……,
"涛"声使她忽然想起了一年前的一个新闻。
林媚对陈辉说
"
我想我们还是到海边去度假的好,罗德工作忙,我经常自己去海边,他不会猜疑什么,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海边多住些日子。"
听到可以多住些日子,陈辉喜形于色:
"
那样当然更好,什么时候去?"
"下个星期一,十点,我来接你。"
(五)
星期一,十点,林媚准时接上陈辉,飞快的向那个海边驰去,陈辉在车里得意的唱着被他修改了词的歌;
"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终于登上你的客船"
他转过头深情的看了林媚一眼,林媚全神贯注的开着车子,为了安全起见他觉得不便再向林媚飞眼。
终于看见大海了,林媚在海边停下来,这里象很多澳州的海岸一样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是插着一些牌子。
"你怎么在这停下来了?旅馆在哪里?"陈辉不快的问。
"旅馆就在附近,我都定好了,哪有大白天进旅馆的,这里是有名的风景区,我们先去欣赏一下海景,否则太阳一下山,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们向海边的岩石走去,陈辉问林媚海边牌子上的红字写的是什么?林媚说是禁止游泳,陈辉耸耸肩说;这么好的海水可惜了。
林媚知道陈辉的英文还跟在北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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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字母拆开全认得,拼在一块就不认得了。
她走上岩石,选了一个紧靠岩石的地方重重的坐了下来,陈辉跟着她走过去也坐了下来。林媚似乎坐的不太舒服,她扭了扭腰肢,又整了整自己腰后的衣服。
陈辉对她说:
"
你是不是不舒服,让我帮你整整。"
林媚说:
"
不用了,现在舒服多了。听这涛声多好,好好的唱歌吧。"
"涛声这么大怎么唱?"
"那就讲点什么。
"
得到鼓励,陈辉心潮澎拜,他讲起她走了之后自己怎么想念她,怎么想尽办法办出国,怎么走投无路,怎么又天赐良机,怎么逃出悉尼机场……
天色渐渐暗了,涛声越来越大,忽然一个大浪凶猛的扑来,把他们全都卷在里面。
浪退去了,陈辉不见了,落汤鸡似的林媚象丧家犬一样没命的爬向自己的汽车。
第二天,电视和报纸上都发布了一条新闻,
XX
海边又出现被海浪卷走人命的惨案,这次是一对亚洲男女,男的的尸体已经在今天清晨被寻找到了,女的却奇迹般的逃了生。政府又一次提醒民众不要再靠近这个危险的地方。
(六)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罗德把
HELEN
叫到自己的书房,他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眼神看着HELEN 。HELEN
被看得有些发毛,但脸上还是一副清纯的样子。
"
我亲爱的HELEN ,"罗德开口了:"
我不得不和你离婚。"
"为什么?!"HELEN 惊叫起来。
"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谁?罗德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人也没有杀死。"
"你可以这么说,甚而警察也没有办法治你的罪,可是我知道是你杀死了他,你为什么要带他上那里?那里是禁区,去年已经有游人被巨浪卷到海里丧生,你是知道的。那天晚上你从海边回来,挂在地下室的那两条腰部岩钩是湿的。"
"我没有动你的岩钩。"HELEN 绝望的说。
"不要骗我,亲爱的,你可以骗别人,可是你骗不了我。你何必要这样做,象你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没有过去,但是我不介意,如果你坦白的告诉我一切,和我商量,就是他找来了,我想我们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可是,你太聪明,太急切了一点,是不是?"
林媚的脸惨无人色。
"我希望你今天就搬出去,你的车归你,其他的东西按照澳州新的婚姻法规定,夫妇各自在婚前已拥有的财产仍归个人所有,希望你不要带走任何我的东西。一年以后,我会让律师找你办理手续。"
罗德说完就去公司了,留下林媚瘫倒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