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水仙花(二)  ¤ 李澍


    “她是在我最难的时候跟的我,我不能甩她。你是薇薇的妈,我的结发妻子,我也不能不要你。你好好想想吧,不要跟泼妇似的。我现在去接她,你看着办吧。”许杨坚定不移地说。

    敏卉愣住了,许杨的每一句话都象霹雷在她的头顶炸开,这个厚颜无耻,不可理喻的花老头子还是自己的丈夫吗?他自己青杏出墙,她倒成了心胸狭窄的泼妇!她吃惊,怨恨,又有些恐惧的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许杨用专横的目光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还是毫不留情的关上门走了。

    “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敏卉终于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门还是毫不动情的关着,她撇下嘴角委屈地,束手无策地瘫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哭够了,她在地上呆头呆脑,疯疯傻傻地坐着,坐了一阵忽然想起;丈夫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人,他是真的会把那个女人领回家的,她可不愿意让那个小妓女看见自己这付倒霉的样子,再说薇薇也快回来了。她站起身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她无力的瘫倒在床上,呼的又跳了起来,华丽的被罩此时变的淫荡不堪,她恍然悟出这一切不过是出于那个女人的手,自己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从来就不会料理家务,这巨大舒适的双人床,这梳妆台,还有台上那些名牌化妆品,都是那个女人的呀!她挥起胳膊把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全都扫到了地上,然后又把床上的被单狠狠的扒下来扔到地上,她打开箱子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被子,被单铺上,这才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筋疲力尽地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看见薇薇趴在自己的身边贴着自己的耳朵说:“妈妈你好点了吗?爸爸说你头痛。”她轻轻地摸着女儿的头说:“好点了。”

    “妈妈,外面来了一个阿姨,我能跟你睡吗?”

    “快过来,快过来,妈妈的好女儿。”她张开了被子,女儿一下子就钻进了她的被窝。

    女儿钻进了敏卉的被窝,敏卉紧紧的抱着女儿眼泪情不自禁又淌了下来。

    从此,敏卉就没有再让许杨进她的卧室。许杨也不在乎,索性和ALICE住到了女儿的那间屋子里。可是浴室,厨房只有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总算看了一眼那个小鸡。哼!鬼迷心窍,她有什么好!哪里有自己秀气,眼睛一大一小,嘴唇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包上全部的牙齿,可见当时许杨是急疯了。当然,她比自己年青,年青就是本钱,不承认不行,自己毕竟开始人老珠黄了,皮肤已经没有了小鸡的光彩。这个杀千刀的许杨!

    许杨不是张少帅,她敏卉也不必容忍鸡小姐,几个月以后,她象从大火里涅磐的凤凰,有了新的生命,很快她就熟悉了她住的那个区,自己也在成衣厂找了一份工作。她跟许杨摊牌了,请他带着小鸡走人,走的越远越好,但是薇薇的抚养费-每周240澳币一分也不能少。

    许杨答应了,小鸡小鸟依人似的跟着走了。

    “哼!出门就叫车撞死你们!”敏卉望着许杨汽车的尾部狠狠地诅咒着。

    (二)

    敏卉和第二任男友交往的时间很短,那是成衣厂里的一个送货工,东南亚人,看到敏卉新从大陆来,一个劲地用一口磕磕巴巴的国语来向她献殷勤。开始敏卉一点也看不上这个黑黑瘦瘦,麻杆一样的人,久了,就发现这人毕竟比她来的早,英语也还不错,虽然他说英语的时候有些吝啬,每个单词吐到百分九十就嘎然而止,例如:LOVE他只肯说到“拉”,COME他只肯说“康”。一句COME-ON,在他嘴里成了:“康-昂”。“I-LOVE-YOU-VERY-MUCH”成了“埃拉由外玛吃”。但是他的词汇量大,跟洋人聊起天来倒也谈笑风生,洋人们习惯了他的口音,在耳朵里把他没说出来的音给补上,也就听懂了。另外他出手大方,不是请她去“金唐”,就是请她去“葡萄园”,还请她去过一次法国餐馆,去法国餐馆的那天晚上,麻杆穿了一身浅色西装,手里拿了一支含苞欲放的红玫瑰,简直有点刘德华的意思了,饭后敏卉就跟他去了他的家,别看麻杆精瘦,床上功夫却了得,久旱逢甘雨,那一夜敏卉很开心,很满足。

    交往了几个月,麻杆忽然淡了和她的交往,后来发现他和对面小餐馆里新来的女伺应生钩搭上了。怒火在敏卉心底隐隐地升腾着,可是她没有发作,许杨是明媒正嫁的丈夫呢,又怎么样?说翻脸就翻脸了,更何况麻杆。和麻杆断了之后,才听到了有关麻杆的议论,他把全厂的女工都追遍了,就连麻脸的老板娘他都没放过,敏卉觉得全悉尼街上的大蟑螂都爬到了她的肚子里,她跑到厕所把中午刚刚吃进去的饭全部吐了出来。

    好在她在成衣厂已经练就了一身过硬的车衣功夫,很快,她就在另一个厂里找到了工作,离开了这个令人噁心的地方。

    (三)

    敏卉的第三任男友是她的房客。女儿一直跟自己在一个卧室里住着,另一间小房总是空着就显得有些奢侈,尤其在这个离市中心还不算太远的地方。敏卉登了出租广告,应征的人还不少,她挑了一个老成持重的大陆学者。学者找房也找了一段时间,老没有合适的,原因是他有一个特殊的条件-要求包早饭和晚饭,没有人愿意伺候他。可是这一条却正中敏卉下怀,一个人和女儿吃饭要费那么多时间去烧,添一个人也是那么多时间,不过是多加一把米,多洗一把小菜,多放一双筷子的事,更重要的是学者给的饭钱不错。

    学者在这里住的也很满意,第一天早上是小笼包,白米粥,晚上是红烧肉,香干炒香芹,再加一盘小芥菜,第二天早上是生煎包,小米粥,晚上是米粉肉,麻婆豆腐,还有一盘蒜子雪豆。第三天学者想;这下子她该黔驴技穷了吧,谁知道一大早,一大块又松又软的发糕就摆在桌上了,旁边还有一小盘油滋滋的肉丝炒榨菜,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豆浆上空飘袅着缕缕热气象是那些在夜总会跳把杆舞的妖娆舞娘,晚上是她到澳洲后跟泰国人学的椰汁鸡和干煸四季豆外加炒茭白。这婆娘的手艺真是好哇,南方人就是会吃会做,学者笑得眼镜片后面的眼睛都寻不见了,一星期一百块饭费,值了,吃碗中档越南面还7块9毛5呢。

    双方都满意,日子就好过,晚上吃完饭也能聊聊天,学者谈天谈地就是闭口不谈他自己的事,敏卉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照学者的年纪,家里黄脸婆的年纪肯定比自己大,谁知道他们的关系怎么样?她也不谈许杨,两人之间象是有了种默契,只谈别人的家庭不谈自己的。

    学校放假的第一个星期六,薇薇要去黄金海岸玩,爸爸的宝马车已经等在楼底下了。敏卉不让薇薇去,薇薇非要去,她说她还没有去过“梦想世界”,“电影世界”,同学们都去过了,一着急又说漏了嘴,她说还要看新出生的小弟弟。听到这后一个消息,敏卉妒火攻心,差点没晕过去,她扶着墙对薇薇说:“你走,你快点走,有本事你不要回来。”

    薇薇走了,她有些丧魂落魄,马上就后悔了,如果薇薇真的不回来了,她的日子可怎么过?

    那一天,她第一次没有给学者做饭。“我们买个披扎吃吧。”她抱歉的对学者说。学者连连摆着手说:“不用,不用,我出去吃碗面就中。”学者逃出去吃了碗面回来了。她拿出十块钱要退给他,他挡住她伸过来的手,连连说“你看你这是干什么?偶然这么一次,你又不是有意的。薇薇不在你懒得做饭,我能理解,能理解。”他推着她攥着钱的手,他的手触到她的手上,她的心颤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的收起了钱说,“那我帮你洗衣服吧,把脏衣服都拿过来吧,反正我也要洗我们的。?”

    她收拾好自己该洗的衣物捧到洗衣房去了,学者也把自己的衣服拿了进来,洗衣房很小,挤进去两个人根本转不开身,敏卉感觉到学者离自己很近,她觉得学者的胸脯里象有一块巨大的磁石在抽吸着自己,她借着打开洗衣机盖子的时候顺势向后靠了靠,学者手中的衣服掉到了地上,学者的胸膛贴近了她,她没有躲开,学者的双臂拢住了她。干柴烈火,那一个星期的学校假日,她和所有的中小学生一样快活到了顶点。

    同居以后的学者更博学了,回到家里除了看书,看电视什么都不干,进门吃完饭,筷子一推回到里屋关上门打开电视一晚上就不出来了,碰到有意思的英国电视连续剧,自己看得咯嘎乱笑,敏卉去问他那里面说的是什么那么好笑,他连看都不看敏卉一眼,哼唧了两句,不给正面解释,问多了,他竟然关了电视说他得看书了。敏卉心想,怪不得毛主席他老人家说他们是臭知识分子,一点不假。学者这个知识分子绝对是最臭的,每个星期臭袜子,臭背心扔得满屋子都是,不给他洗,他就照旧穿着,也不怕把办公室的中外学者熏死。

    生气的时候她真想把他轰出去,可是薇薇已经搬进了小屋,他又一分不少的给着房钱饭钱。再说,他从来不提家里有老婆的事,就跟没这个家庭成员似的,等到水到渠成,自己补了这个缺也不能说不是个好的归宿。

    同居了一年多,伺候了他一年多。一天,敏卉从工厂回来,学者不见了,他的衣物箱子也都不见了,饭桌上留了一个条子,条子上写着:敏卉女士,我的学业结束了,我该回国了,谢谢你的照顾。

    敏卉的头顶象是浇下来一捅冰水,整个身子僵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那个条子直到条子上的字迹模糊了,她把它一点点撕碎扔到马桶里冲走了。回国可以,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几个月之后,薇薇的生日,敏卉带着薇薇和她的朋友们来到了中国城最大的茶楼,伺应生带着她们往座位走去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左前方一张桌子旁边坐着学者和一对母子,母亲穿着中国北方农村妇女爱穿的深色西装,敞开的西装领子里面是一件大红毛衣,儿子留了一个中分头,十八、九岁的样子,脸上有着和学者一模一样自我陶醉的神情。她确信学者透过眼镜也准确无误的认出了自己,可是学者的眼珠一转闪开敏卉的目光,就好象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她这个人,接着学者将脸不动声色的轻轻一板,一股拒之千里的冷气就直奔敏卉而来。敏卉咬紧牙关,高昂着头,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

    后来听说,学者回国是因为申请的技术移民成功了,回国接老婆孩子去了。学者回澳不久,就在北悉尼某部门的实验室找到了年薪5万多元的工作。

    (四)

    敏卉认识何伟是在她现在工作的成衣厂里,何伟是新来的烫衣工,这小伙子一进厂就埋头苦干,一个月了没听他说过一句话。忽然一天听见他大吼了一声,敏卉的衣床离他最近,跑过去一看,他左手的大拇指被烫伤了一大块,敏卉马上拿来了急救箱给他抹上了烫伤膏,又要用纱布给他包起来,还要去找老板给他请假。他抽回手嘟囔了一句:“我没‘四’(事)的。”。就又拿起烫斗翘着大拇指干了起来。下工的时候,他走到敏卉的衣床旁边,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声:“哈哈(谢谢)侬。”就转身走了。敏卉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好笑,说上海话的人里居然还有这么憨傻的。

    从那以后,他和敏卉就有了些话,她告诉他,别那么实在,手烫了是可以算工伤的,工伤就可以请假,老板不会不准的,因为如果手指感染了,出了大毛病,老板的损失会更大。他又是瓮声瓮气的说:“唔,有这样的‘四’体?”。

    北京流感登陆澳洲的时候,敏卉没有逃过去。那天早上,她一醒来就感到不舒服,可还是硬撑着爬了起来。当她急急忙忙洗漱完毕准备出门上班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当她挣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走了两步还是头重脚轻,她想硬撑去上班,可是已经恢复了知觉的脑袋更加疼痛欲裂,她给工厂打了电话请了假,回屋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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