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伴情誼 - 友善的澳洲人
——“我看澳洲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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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夫
初到澳洲,印象最深的是澳洲人的熱情友好。走在路上,素不相識的人會同你打招呼:
Good day mate!你好,伙計;到圖書館借書、到醫院看病,聽到的第一句話總是:How are you!你好!;到商店買東西,售貨員總要友好地問:
How are you today?今天怎麼樣?;付完款之後,他們除了道謝,還會説一句:Have a nice day!一天愉快!
一位朋友開玩笑似地吿訴我,澳洲人似乎特別喜歡道謝和道歉,仿佛他們在吵架後做的第一件事也可能會是道謝和道歉。的確,你只要稍稍注意,經常會發現這類用語不絶如耳:公共汽車乘客下車,不會忘了對司機説聲:Thanks
a lot! 多謝!;打電話給朋友,對方在結束談話時會説:Thanks for calling!
多謝打電話來!;參加朋友的晩會,臨走時朋友總會説:Thanks for coming! 多謝參加!;若你邀請朋友參加你的晩會,第二天他們還會打電話來道謝。走路不小心占了別人的道,雙方都會趕快搶着説
Sorry對不起;甚至你去找工,老板雖然不要你,臨別時也會向你道謝和道歉;我在澳洲時租住國立大學的敎工宿舍,每兩周付一次房租,時間長了,偶爾也會有忘記的時候,每到這時,大學的租房辦公室便會發函提醒,第一句話就是:With
the compliment from the manager經理向你致意;With compliment
順致敬意,這樣的字眼也時常印在送上門的廣吿上或者電話費、電費單上。
即便是在一個家庭里,父母和子女也是相互尊重,以禮相待。互相之間要求對方做甚麼事,總是“請”字在先;事情做完後,也一定會説聲“謝謝”;若自己有甚麼事情難以做到,或犯了甚麼過失,更會向對方説“對不起”。
澳洲人常常很自豪地向其他人標榜他們這種友善精神。因為這是他們的先民們在這塊博大、荒蕪的土地上開始拓荒求生時一點一點地培養起來幷作為傳統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如今,這種待人友善、助人為樂的“伙伴情誼”Mateship
已經逐漸形成為澳洲民族性格的主要特征之一,成為澳洲傳統文化的精髓。
拓殖時代的澳洲,自然環境十分惡劣。那時,流放罪犯和自由移民不得不幷肩協力和變幻莫測的大自然搏斗,隨時都面臨可怕的災難和生命危險。為了生存,他們必須緊密地聯合起來,相互幫助,有福同享,有難同擔。在神秘的大自然面前,不擰成一股繩,誰也無法成功。時間久了,他們便成了親密互助、協作拓荒的好朋友。
後來,隨着內陸探險的成功,澳洲大陸被開拓的疆土越來越廣大,人們開始一個個地四散分布到遼闊的內陸中廣袤的土地上,他們身邊不可能再有守望相助的鄰居了。有時,甚至要等幾個月才能碰到一個過路的陌生人,由於感到孤單,他們當然很高興能見到彼此,幷友好、禮貌的相互問候,而不管他們的身世背景。因為每個人在孤寂的生活中都需要朋友,在乏味的工作中都需要幫助。這樣一來,在人口稀少的澳洲,在茫茫叢林之中,人和人之間不存在利害冲突和爭吵,唯恐相互競爭會破壞這種純樸的伙伴情誼。
如果你讀過亨利、勞森這樣一些上世紀末到本世紀初的澳洲作家的作品,你也許會對澳洲拓殖時代的叢林漢Bushman
的生活有所了解。勞森的名作《趕牲畜人的妻子》叙述一個與年幼子女孤守叢林家園的趕牲畜人的妻子,發現屋里毒蛇為害,便沉着冷靜將它殺死的經過,用濃鬱的筆墨展示了整個民族對自然的恐懼心理,從而使作品産生極強的震撼力。據説在那時候,如果你在叢林中迷了路,或者累得精疲力盡,或者感到饑寒交迫,如果你有幸在叢林中看到一堆篝火,那里圍着幾個長滿絡腮胡子、衣衫破舊的叢林漢和身體強健的叢林婆,他們也許是伐木工人,牧民,農民,也許是開礦的,淘金的,築路的,不管是干甚麼的,你不必害怕,只管走上前去,説聲“你好,伙伴”,你就會受到熱情的款待,分享他們的燒烤、鄧皮餅和皮里茶。就這樣經歷了漫長的歲月,澳大利亞人培養了重視友情、慷慨好客和樂於助人的友善精神,幷且在後來的歲月里發揚光大。
我們中華民族具有五千年的優秀文化傳統,也是以“禮儀之邦”聞名於世的文明古國。中國人自然也是很講究文明禮貌、友善待人的,而且文明禮貌用語汗牛充棟,不勝枚舉。但到底是文化差异使然,中國人之間如果過多地或輕易地感謝、表揚別人,會給人虛偽、缺乏誠意甚至吹牛拍馬的感覺;澳洲人則覺得當面稱贊你、講你的好話或者當面打開你送的禮物表示感謝和贊賞實在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澳洲人感情外露,和人説話經常使用Sweetheart
甜心、Honey蜜糖、Good Boy好小伙子;甚至Darling
親愛的人、Lover愛人,夫妻之間乃至於白發蒼蒼的老頭老太太之間也常常是 Good
boy、Good girl不離口,這有點象中國人的“郞”啊、“妹”啊之類。中國人結婚之後,斷不會有這般浪漫,文人雅士通常用直呼其名以示平等敬重;普通人家則以“老頭子”、“老太婆”相稱,有的甚至以“老不死”、“老東西”或“老家伙”來表示親昵,難怪有人説這是“打情駡俏文化”。另外,雖然中國夫妻之間,或父母對子女,很少聽到以甜、蜜、愛相稱,但心、肝、肉之類的稱呼倒是時有所聞,給人感覺是走進了肉鋪子,頗有點血淋淋的味道。有人分析説這種稱呼顯示出中國文化的實用和實惠,我倒不願苟同。
澳洲人的友善當然不僅僅體現在語言上,而且表現在實實在在的行動上。無論在城市、在鄉村,誰有困難,只要叫聲“伙伴”,不論是否熟悉,都會有人不計報酬,上來幫忙。如果你初到一個澳洲城市問路,無論老幼,都會吿訴你詳細情况,要是你的英語不太好,他們會設法使你明白他們的意思,有時,他們還會主動開車把你送到目的地。
記得有一次,我們應邀去一位住在遠郊的朋友家參加晩會,因為從未去過,加之路綫復雜,結果中途迷了路,找不到朋友的住處,只好且行且停。後面車上的人知道我們遇到了困難,於是打着信號燈停在我們前面,問我們需要甚麼幫助。當他得知我們迷了路時,就拿出自己的交通圖,用筆在圖上作出標記,幷把地圖也一幷送給我們。他見我們還是面露疑惑,便叫我們跟在他的車後面,一直將我們送到朋友家門口才鳴喇叭離開。到了朋友家,我講起這段經歷。朋友説,這就是普通澳洲人待人處世的基本方式。他還吿訴我,若你的汽車在高速公路上抛錨時,你大可不必擔心,因為路過這里的人肯定會停下來提供幫助;如果你在街上徘徊,或者感到身體不適,一定會有好心的人停下腳步,關切地詢問你的情况,若你眞的病了,還會有人主動提出陪你上醫院。
一位同行的朋友向我講過這樣一個故事。有一次,他們在從菲力普島看完企鵝登陸後返回墨爾本的途中,汽車突然抛錨。當時已是夜深人靜,沿途荒無人烟,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只好打開緊急燈向過路車輛求助。不一會兒,一輛車緩緩停下,車上的人立即下車幫助修車,修了很久,也沒有查到問題,他們便開車到十幾公里以外的警察局報吿,把車子拖走。這位朋友已經在澳洲定居十多年,他感嘆澳洲人的確是世界上最純樸、最友善的人民之一,在這里生活,很少能感受到國內人際關系緊張的壓力。
在澳洲,朋友、同事之間相處,總是非常坦率、友善。在工作單位,每逢有同事生日、離職或退休、出國工作、得到學位、結婚生孩子、以及重大節日……都會有人出來張羅,籌款買卡,買點心水果,準備茶會,然後在早茶或下午茶時慶祝一番,氣氛甚為熱烈融洽。他們在交往中,通常是你敬我一分,我敬你十分。當朋友過生日時,你給他送一束漂亮的鮮花,那麼下次你過生日時,他可能會給你送來一塊大蛋糕;當你離家遠行時,請鄰居為你收收報紙,澆澆花,那麼當他下次外出旅行時,他可能會把鑰匙都交給你,請你為他看家。他們和家人更是相親相愛,和睦相處。即使戀愛破裂,夫妻離婚,他們也盡可能做到不反目成仇,而是好離好散,友好相處,有的還作為朋友長期往來。
澳洲人的友善、熱情、禮貌,不僅表現在親人和熟人之間,他們對待陌生人也是如此。當你在街上行走時,迎面而來的陌生人向你微笑而過,跟你打個招呼,問聲好,這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當你在住宅區散步,遇到熱情的主人還會請你到他家里坐一坐,冲上一杯咖啡,同你聊天,甚至讓你參觀他家的住房和花園;經過正在采摘水果的果園,主人有時會請你進果園參觀,讓你品嘗他種的各種水果,你若夸奬幾句,他還會連聲道謝;在澳大利亞的高速公路旁,經常見到一些年輕人伸出大拇指,或者手中拿着一個標明要去的地方的紙牌,意思是想搭乘便車,這時候,澳洲人往往樂於停下車來,助人一程。
在澳大利亞,謙遜禮讓已經形成一種社會風尙,人們已經很自然地形成了相互禮讓的好習慣。這里的交通規則説得最多、最詳細的就是“讓路”
Give way,無論是在城區還是在高速公路開車,你會發現各種醒目的讓路標志;尤其是在交叉路口,機動車相互讓路有很多規定和標志;在市內開車,汽車要讓行人優先,從不會發生鳴喇叭催促行人的現象;澳洲街頭幾乎看不到警察,偶然見到一輛警車也是巡回處理緊急事故的。在澳洲各地,你隨時都能發現,人們上公共汽車,到商店購物,在銀行取款,到郵局發信,哪怕只有三、五個人,他們總是次序井然,自覺按先來後到排隊輪候,或者照顧老幼婦孺優先,即使自己有急事,也不會搶先占位或中間加塞。
在澳洲生活,確實讓人感到隨和自然。這里人民的友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情感,是與家庭、社會敎育直接相關的,從小就養成的一種心理素質和品德。
我想,世界各國的人之所以選擇澳洲作為永久安居之地,其原因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