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平作品集


| 飛絮落花香 | 童稚與愛心 | 悲壯抗 SARS (“非典”) | 相識相知都是緣 | 北京情緣 |
| 考驗與選擇 | 慈母線,遊子衣 | 月夜星空 | 畫苑集錦 | 清月 | 雨情 | 鄉思 | 警察印象 |
| 生命的光焰 | 兒女的遺憾 | 再相會 | 無夢的年華 | 女人的美麗 | 今生的遺憾 |
| 閑話“改行” | 故鄉,你灑下汗水和淚水的那方土地 | 人生的花絮 | 也談“溫柔” |
| 欣賞你所擁有的 | 隨意的瀟灑 | 冤冤相報何時了 | My Impression of Policemen |
| 老師的教誨 | 生病的感悟 | 明月山之旅 | 龍脈 | 故鄉河,天涯水 | 三世同堂的日子 |
| 哥哥 | 回鄉夢 | 秀水河畔的故事 | 紅葉紅旗紅火炬 | 志願者一日 | 遙想台灣 |



飛絮落花香  ¤ 湘平

    那年年初﹐我從冰封的北京第一次飛到布里斯本﹐第 一次踏進昆士蘭大學的校園﹐感 到的是暖風撲面而來﹐滿目繁花似錦﹐處處鳥語花香。

    昆大校園坐落在由迂迴的布里斯本河環繞的天然的半 島地帶﹐三面環水﹐只在一面有 幾條大小道路放射狀地通向外面的喧譁世界。如果說澳大利亞是一個鮮花的國度﹐ 布里斯本是一個花園城市的話﹐那昆大校園就是園中之園。亞熱帶的氣候將這裡裝 點成一個天然的﹐隨四季而變化﹐卻永不調零的花籃。無論站在校園的哪一隅放眼 望去﹐你都能看見﹐那路邊掛著晶瑩露珠的小草上綴著或黃、或紅、或紫的小花﹔ 那密密麻麻﹐攀爬纏繞在樓房上的青滕開著與陽光相映媲美的白色、紅色、紫色的 喇叭花﹔那些高聳挺立、綠葉婆娑的樹也會在四季中競相被陽光催化成花樹﹐有淡 紫的潔克蘭達, 火紅的鳳尾花﹐和金燦燦的合歡。還有那些不知名的植物﹐碧綠茂 盛的葉襯著梢上艷麗的紅花。走近一看﹐你卻驚奇地發現﹐那不是花﹐是紅葉﹐與 花一樣嫵媚嬌艷﹐卻又經久不謝。

    那些年﹐讀書之餘或實驗空隙﹐我愛漫步在校園裡﹐ 從各個角度去欣賞那日日更新的 五彩繽紛的畫卷﹐走近去細看每一朵花﹐每一片葉。愛不釋手時﹐會順手摘一片葉﹐ 一瓣花夾在書裡。閒暇時候﹐我把這些花和葉貼在賀卡上﹐粘在信頁上﹐寄回遠方 的家人﹐寄向四面八方的朋友。十多年後﹐我的案頭還保存著這樣一張當年寄給兒 子﹐被家人有心地保存下來的生日賀卡。那薄膜覆蓋下的葉仍然鮮紅﹐晶瑩透亮。

    那優雅恬靜﹐淡紫色的潔克蘭達(jacaranda)是我最 喜愛的花中之花﹐也是校園裡最 壯觀的一景。校園後面的斜坡上有洋洋灑灑的一大片潔克蘭達樹﹐環繞著那有野鴨 嬉水﹐蓮花漂浮的池塘﹐伸向蜿蜒的河岸。緊靠我們系的計算機系大樓前的這一株﹐ 根深葉茂﹐鬱鬱蔥蔥。在一年的大半時間裡﹐它都掛著翠綠的葉﹐象一把直徑十多 米的大綠傘。每年九﹐十月間﹐在不知不覺中﹐那細小嫩綠的樹葉間露出淡淡的花 蕾。所有的花蕾又似乎在一夜之間綻放﹐細細的﹐稠稠的花朵取代了綠葉﹐掛滿了 所有的枝椏﹐瞬間變成了一把富麗嬌艷的紫色大傘。那當午的艷陽也穿不透﹐只能 從繁花的縫隙中投下稀稀疏疏的幾縷光亮。它駐守在我去實驗室和圖書館必經的路 上﹐我每天從這裡走過﹐常常在樹下流連。

    一夜風雨聲﹐早上又是天高氣爽﹐風和日麗。當我踏 著晨露走進校園﹐放眼望去﹐驚 訝地發現﹐在仍然鮮亮濃郁的紫傘下﹐是誰鋪上了一層紫色的地毯﹖﹗走近一看﹐ 原來是昨夜風聲雨聲催落的花絮鋪成了一個密密麻麻﹐柔軟如棉的紫色園盤。幾個 穿著白色T恤衫﹐短褲或短裙﹐光著腳丫的女孩悠然自得地踩上去﹐頭上遮著那把碩 大﹐嬌艷的紫色花傘﹐臉上蕩漾著歡欣﹐肌膚上流淌著青春﹐灑下一串串歡聲笑語。 此情此景使所有行色匆匆的路人駐足。在這幅完美的畫面裡﹐哪裡有半點凋零破敗 的跡象﹖有的只是昨天的美景的充實﹐完善與昇華﹐真正的“錦上添花”。 我不忍 邁步踏上去﹐亦不忍轉身離去。我輕輕地蹲下去﹐用雙手捧起一團柔軟細嫩的花絮﹐ 把臉靠近﹐用所有的感官去感受那花的氣息。她仍然鮮活﹐生機盎然﹐夾著泥土的 芳香﹐雨露的滋潤。我心裡洋溢著欣喜和愛戀之情﹐全然沒有“花落知多少”的惆 悵﹐沒有“無可奈何花落去”的落寞﹐更沒有“黛玉葬花”的悲戚。

    我情不自禁走向後山。放眼望去﹐那是一片氣勢磅礡﹐ 蔚為壯觀的紫色的海洋。樹上 掛滿的﹐地面覆蓋的﹐水上漂蕩的花絮﹐和著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爍爍﹐煜煜發光﹐ 映紅了半個蒼穹﹐映得遊人的臉上喜氣洋洋。池塘裡﹐翠綠的蓮葉托著晶瑩的露珠 和紫的花絮﹐嬉水的野鴨頭上、背上掛著點點的花絮﹐空氣裡透著花的清香。這一 切﹐美得令人眼花﹐令人心醉﹐令人流連忘返。許多年來﹐我未能忘記那一刻。 ..

    又是十月﹐又是潔克蘭達花開花落的季節。那淡紫色 的飛絮落花﹐壯觀的一幕幕又出 現在我眼前。

          2003年9月 於澳洲堪培拉



童稚與愛心  ¤ 湘平

    女兒是個快樂開朗的孩子﹐總是笑臉常開﹐笑聲朗朗。

    昨天﹐她放學回家沖進房間﹐從相冊裡翻出一張幾個 月前在她的生日 Party上她與朋 友們的合影。手指著一個個子高挑﹐掛著明亮笑容的女孩﹐她心思重重﹐一臉嚴肅 地告訴我﹕“ 媽媽﹐凱琳好慘﹐她的爸爸要與她的媽媽分開了﹐正在賣他們的房子。 以後她媽媽帶著她和她的弟弟﹐連一個單元房也買不起了﹐只能租房住。她媽媽有 關節炎病﹐不能工作﹐以後她們都沒錢生活了。她媽媽說她們只能搬到鄉下親戚家 去住。凱琳現在整天悶悶不樂﹐有時還流淚。她不想離開這裡﹐離開我們。” 女兒 進一步說﹐“我們幾個朋友商量了一下﹐各自回家問問爸爸 媽媽﹐誰家有空餘的房 子能讓她們住。我們還要給她捐一些錢。我們不願意看見她不高興﹐也不想讓她走。 我們要幫助她。”

    好大一個計劃﹐好厚一份愛心﹗我驚訝而又欣慰地望 著剛滿13歲的女兒。

    父母的離異也許出於無奈﹐但對子女的打擊卻是何等 慘烈無情﹗感謝這個社會﹐學校 和這些家庭教育出這樣一群有愛心的孩子﹐雖然她們的想法顯然單純幼稚﹐她們的 計劃也許不切實際。父母的離異﹐家庭的破碎帶給一個孩子精神上的打擊和痛苦﹐ 以及由此而來的經濟上的損失和生活的改變﹐豈是一群熱心又有愛心的孩子們有能 力彌補的﹖

    我讚賞女兒的愛心﹐告訴她﹐她們應該也可以在自己 的能力範圍內去幫助凱琳。比如 朋友們可以多接近她﹐安慰她﹐邀請她到家裡來玩。也可以湊一些錢﹐買個禮物送 給她﹐使她看到禮物﹐就想到自己不孤單﹐有很多朋友關心自己﹐陪伴自己。還可 以請有過類似不幸經歷的同學去開導她﹐幫助她堅強地渡過這個難關。如此種種﹐ 我會盡力支持她去做。孩子們所能給予這個不幸家庭的經濟援助只是杯水車薪﹐微 乎其微﹐然而﹐她們可能給予凱琳的精神上﹐道義上的支持卻是難能可貴﹐不可低 估的。當然﹐凱琳家也會得到一些社會的經濟援助, 孩子們不必過於憂慮。

    今天﹐女兒又告訴我﹐兩星期後是凱琳的生日。她和 朋友們已計劃湊出自己積蓄的零 化錢為凱琳開一個生日Party﹐她們要讓凱琳和自己一樣﹐擁有一個快樂的生日。 我衷心希望﹐凱琳能暫時忘掉家庭的不幸與煩惱﹐在朋友們的愛心陪伴下﹐渡過一 個愉快的生日。

          2003年9月 於澳洲堪培拉



悲壯抗 SARS (“非典”)  ¤ 湘平

    在今年年初那些 SARS 猖獗的日子裡﹐我日日夜夜關 注著北京﹐廣州﹐香港﹐台灣乃 至全球的新聞。我的心緊繫著我的同胞和同類的安危﹐更為同胞們所作出的努力﹐ 奉獻和犧牲而驕傲。

    作為一個醫學研究人員﹐我深知一種新的病原體的出 現對人類蘊藏著多麼大的威脅。 從其產生﹐到被認識﹐被遏制是一個漫長而艱辛﹐充滿犧牲的過程。從致命的結核 病的出現﹐至抗結核藥雷米封的發現﹔從對細菌感染一籌莫展﹐坐以待斃﹐到青黴 素的誕生﹐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今天我們還面臨著愛滋病和種類繁多的癌症的威脅﹐ 這是大自然對人類的挑戰。

    作為一種急性傳染病首先發生在中國的兩岸三地﹐中 國人在抗 SARS 的戰役中首當其 衝﹐扮演著一個十分悲壯的角色。人們常常有這樣的經驗﹐對於一種不能明確診斷 的感染性疾病﹐在排除細菌感染的可能性後﹐又找不到其它病因時﹐醫生多半會告 訴我們﹐可能是病毒感染。而至今為止﹐醫學對病毒性疾病知之甚少。試想想﹐在 流感等病毒性傳染病高發的冬末春初﹐當 SARS 這種狀似感冒﹐肺炎的症候群始發 於單個病例時﹐很可能會被忽略或誤診。然而﹐ SARS 以罕見的蔓延之勢﹐以驚人 的吞噬之狀挑戰人類。哪怕有一名病例﹐就可能在整個城市流行。一種疾病如此大 面積地波及醫護人員﹐是聞所未聞的。這樣一場惡戰﹐迅雷不及掩耳﹐人類根本無 法以常規的速度去探索它的病原體﹐傳播途經﹐預防和治療方法。嚴密隔離﹐切斷 傳播﹐醫護人員以大無畏的犧牲精神去參戰﹐去奉獻。政府和人民萬眾一心﹐竭盡 全力與魔鬼搶時間﹐爭速度﹐奪生命。何其悲壯﹗可歌可泣﹗

    我可以理解人們將 SARS 視為洪水、猛獸、瘟疫﹐卻 難以接受在 SARS 流行期間有些 人對中國人民的指責﹐把 SARS 在全球的發生﹐發展和蔓延歸罪於中國。我們在這 場天災之前別無選擇。然而﹐中國人民付出的代價和犧牲﹐卻為全人類探索了道路﹐ 積累了知識﹐經驗和教訓。正是基於這些經驗﹐中國的近鄰越南才能夠在短時間﹐ 小範圍內控制疫情﹔正是有了這些教訓﹐同處亞洲地區的其它國家﹐包括與中國通 過旅遊探親過從甚密的澳洲才得以免災。

    今年年初這場 SARS 在中國﹐在全球的流行已經成為 歷史﹐而人類戰 SARS 之役卻剛 剛開始。我相信﹐醫學史冊將會記載﹐在人類抗 SARS 的大戰役中﹐中國人民邁出 瞭如何艱難而堅強的第一步。

          2003年9月 於澳洲堪培拉



相識相知都是緣  ¤ 湘平

    聽朋友波爾說﹐他大學畢業後一直工作生活在坎培拉﹐ 至今已三十多年。他有一些相 識相知二、三十年的老朋友﹐組成了一個俱樂部﹐忙時每一兩周﹐閑時隔三差五聚 在一起。這樣的友誼﹐令我好生羨慕。

    我可沒有這樣的幸運。不知是命裡註定﹐還是性格使 然﹐我一生中的多數時間漂泊不 定。無論與父母兄妹﹐還是師長同學朋友﹐總是聚少散多。然而﹐也正因為如此﹐ 我才有緣結識了許許多多的朋友。

    我的小學、中學、大學和研究生的不同階段都在不同 的城市渡過。至今我與那些城﹐ 那裡的人﹐還有著山水隔不斷﹐歲月磨不衰的牽連。每次回故里﹐除了家人﹐我第 一個要看望的是我的中學時代的摯友﹐如今疾病纏身的小蘇。雖然我們的處境已大 不相同﹐卻能相知如初。我的許多大學同窗﹐包括四年同居一室的好友楊欣﹐如今 在太平洋的彼岸﹐我們只能通過電波網絡保持聯繫。

    去年夏天﹐我們77級同學好友從全國各地﹐五洲四海 再度相聚在黃浦江畔的母校﹐實 現了“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 的畢業諾言。和我在北京期間一同從師王振剛教 授的師兄 師弟妹﹐如今分散在世界各地。平時我們以王老師為軸心聯著網﹐有機會 則一同相聚在北京。理所當然﹐我和我十多年前在昆士蘭大學的導師和同學們更能 常常聚首。不久前欣喜地得知﹐與我們同時來澳留學的小陸﹐已經功成名就﹐成為 名專家教授﹐澳大利亞國家科學院院士。而我們仍然叫他“小陸” -- 因為有緣成 朋友﹐不以成敗論英雄。此外﹐我還有許許多多在不同的城市因工作、旅行、開會 而結識的朋友﹐ 相處時間或長或短﹐交情或深或淺﹐聯繫或多或少﹐他們都常常鮮活在我的記憶裡。

    從舉家搬來坎培拉﹐至今已四年有餘。我很欣慰我們 又在這裡建立了各種各樣﹐大大 小小的朋友圈子。在兒子與女兒的同學和朋友的基礎上﹐我們有了很多家庭間的朋 友。飯後散步﹐我們常常會走訪鄰里的朋友。尤以為幸的是﹐我最近結識了一群有 著共同興趣﹐愛好舞文弄墨的朋友﹐從而喚起了我自幼的文學夢﹐激發了我長期蘊 藏的傾訴欲。與家庭和事業一樣﹐友情向來是我生命生活中的一個重要部份﹐尤其 到將來﹐當兒女長大遠離﹐自己解甲退休的時候。但願這種友情能與歲月共存﹐與 時日俱增﹐延續三十年﹐五十年﹐假如我的生命還有那麼久長。

    相識相知都是緣。但願“緣” 遠流長。

          2003年9月 於澳洲堪培拉



清月 

    -- 亦和周昕君<<殘星>> ¤ 湘平

    和風陣陣月光好,
    虫鳴聲聲夜色清。
    悄然移步避陌客,
    淺唱低呤盼知音。

    悠忽塵世過半生,
    咫尺天涯盡鄉親。
    閑觀紅霞映落日,
    更賞清月引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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